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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斯越沒有說話。
此時此刻的他就像只提線木偶,陳翊拉著他,他就跟著往前走。
好像靈魂出竅了一樣,完全不在狀態。
剛才在一開始進入正題時,他還是不太相信地問姚醫生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心理問題,沒患什麼DID,只是最近壓力大情緒欠佳總是做噩夢所以才這樣的。
姚醫生溫和地笑著說:「那你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會突然之間性格大變,還非得說自己叫『孟辭』,包括這幅畫,這些字,甚至有些剛剛才發生過的事而你卻一無所知,這所有的反常,你能給出合理的解釋嗎?」
陳斯越沉默了。
這所有的一切,按照常理完全說不通,但在心理學上,是可以說通的。
「陳斯越,我知道你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但你要知道,既然需要通過心理治療介入,第一步就是要接受事實,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心理治療其實就像處理化了膿的傷口,想要讓傷口不潰爛,就得及時把膿液擠乾淨,這樣才能讓傷口重新癒合。」
陳斯越身心疲憊地拖著身體回到家,連午飯都沒有吃,直接一覺睡到了下午三點多。
醒來覺得口渴,這才下床出臥室去客廳倒水喝。
陳斯越來客廳的時候陳翊正在沙發上抱著筆記本敲鍵盤,看到他出來了,陳翊連忙把耳機摘下來,關切地問陳斯越:「怎麼樣?好點了嗎?」
陳斯越把冰涼的水咽下去,整個人都清醒不少,而且睡了一覺過後,他也覺得放鬆了很多,便淡笑著點頭,「嗯」了聲。
「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了,」陳斯越平靜道:「晚上再吃吧,我先去寫會兒作業。」
「行。」
陳斯越回到房間在書桌前坐下來後,從旁邊拿過一個嶄新的筆記本,他翻開第一頁,盯著本子上的橫條紋愣了幾秒,然後旋開筆帽,在上面寫道:
「10月13號,周六
上午10:54從醫院回到家,回房間睡覺。
下午03:26醒來,去客廳喝了杯水,和哥哥說了兩句話。
……」
陳斯越一下午都在寫作業,晚上吃過晚飯後和陳翊一起出了門,本來是想去附近的籃球場看看要不要打籃球,結果兄弟倆在走到離籃球場不遠的一家路邊的樂器店時,陳斯越突然停下腳步來,盯著櫥窗里的那把吉他出了神。
之前的那一把在搬家的時候不小心弄壞了,後來就一直沒有買。
現在不經意間看到樂器店的櫥窗里掛的吉他,忽然就很想再買一把新的,平常沒事的時候也可以彈彈吉他放鬆心情權當消遣。
陳翊見他望著那把吉他不動,笑道:「喜歡就去買啊。」
陳斯越撇頭,陳翊沖他挑眉歪了點頭,率先踏進了樂器店。
陳斯越隨後跟上。
兩個人一進去就聽到店長說:「好了,你試試。」
陳斯越掀起眼皮來,然後就看到倪歌小提琴舉過了頭頂,隨即方向一偏,向內旋轉了四十五度角,將琴輕輕搭在左肩上,用左下顎和左肩把琴夾在了中間。
她持著琴弓的右手輕握著弓,陳斯越只看到她的手指輕輕地在指板上跳躍移動,伴隨著運弓的動作,樂器店裡響起了一段不算長但足夠靈動婉轉的聲音。
女孩子穿了一套有點小清新范兒的學院風連衣裙,裙身是淺灰色的小格子圖案,白色的薄雪紡袖子和領口處都有甜美的蝴蝶結點綴,看上去非常靚麗。
她垂著眼眸,只是簡單地試了試音,然後就把小提琴放到了盒子裡。
倪歌扭過頭來,剛想問店長她要付多少錢,結果一眼就看到了陳斯越和陳翊兄弟倆。
倪歌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嗨,」她打招呼,「好巧。」
陳斯越笑了笑,「嗯」了聲。
陳翊則笑著問:「來買小提琴?」
倪歌搖搖頭,「只是過來換一下琴弦和琴碼,很久沒用了。」
「你們呢?」
「小越想看看吉他。」陳翊說完就往外瞅了眼,說:「朋友應該到了,我先去籃球場那邊,你們聊。」
說著拍了拍陳斯越的肩膀就轉身走出了樂器店。
陳斯越不解地扭頭瞪著走出去的陳翊,心裡想:「什麼時候叫朋友了?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嗎?」
倪歌望向陳斯越,兩個人互瞪著對方沉默了幾秒後,陳斯越率先開口,很蹩腳地問:「可以幫我挑一下嗎?」
倪歌雖然會拉小提琴,但對于吉他她還真沒怎麼接觸過,於是實話實說:「要是小提琴的話,我可能還能給你點建議。」
「但是如果你肯信我的眼緣的話,我也可以幫你挑一下。」
陳斯越微微挑眉,輕笑道:「來吧。」
兩個人在店裡慢悠悠看吉他的時候,倪歌問他:「你今天去醫院了嗎?」
陳斯越的身體一頓,然後回道:「嗯。」
「醫生怎麼說?」倪歌歪著頭,仰臉看著他。
他們並排站著,距離很近,而且因為這關係到陳斯越的隱私,倪歌還刻意在說話的時候壓低了嗓音,身體向他微微傾斜了點,保證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
陳斯越稍稍側頭,垂眼看過來,他的眼帘收斂,長翹的睫毛在他的眼底落下一片陰影,倪歌雖然正瞅著他看,卻辨不清他眸子裡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