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是真的。」
倪歌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才能讓陳斯越相信,所以只能把那晚的事全都告訴了他。
「你說你完全記不得我,但是他卻記得,還知道我的小名叫十一,他能精準地說出在哪年哪月哪天甚至什麼時候在什麼情況下我第一次給他棒棒糖吃,就連我那天穿的粉色舞裙白色褲襪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的話……」倪歌輕蹙著眉說:「那小時候和我有交往的可能一直都是孟辭。」
「因為我記得我問過你叫什麼,你說你叫阿辭。」
陳斯越擰緊眉,他努力地想要記起點什麼來,但依舊對倪歌說的沒有一點印象。
「我丟失了十歲之前的記憶。」陳斯越對倪歌坦白。
他的意思是想告訴她,也許並不全是孟辭和她交流過,可能他也和她相處過,只是他不記得了。
「你確定是你丟失了記憶,而不是丟失了時間嗎?」倪歌抬眼看向陳斯越,神色嚴肅地問。
陳斯越捏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
其實前幾天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多重人格後就在網上查了下,他自己也懷疑過是不是他丟失的那幾年的記憶,其實都是被孟辭奪走了。
但他一直都不敢相信。
如果孟辭那時候就存在,怎麼會突然消停整整八年,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留。
按照哥和倪歌對他的性格的描述,這個人的占有欲很強,不可能白白讓自己占著這副身體的。
如果他早就存在,肯定會和自己爭奪主導權。
但倪歌說,孟辭記得他小時候和她相處的事情。
而他卻一點不知道。
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就像是一個謎團,越是急於解開它,就越沒有頭緒。
「他還跟你說什麼了?」陳斯越平復了下情緒,放下筷子問倪歌。
倪歌搖搖頭,「其他的他也沒多說。」
「但就是……好像因為我給過他糖吃,他對我的態度不太一般。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倪歌微皺眉,努力搜尋著詞來表達孟辭給她的感覺,「就好像,有種執念在驅使著他,就是要纏著我。」
陳斯越的眉峰擰成了一個疙瘩。
須臾,他說:「抱歉。」
「因為他的出現,給你帶來了困擾,我很抱歉。」
「對不起倪歌,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陳斯越因為孟辭而自責愧疚地對她道歉,倪歌倒是不這麼覺得,她坦然道:「為什麼要道歉,又不是你的錯。」
「給我造成困擾的是孟辭,要道歉也是他向我道歉。」
陳斯越抬眼看著倪歌,她正在低頭喝浮滿紅油的麵湯,然後從旁邊抽了紙巾擦了擦嘴巴,對陳斯越說:「我吃好了。」
「那走吧。」陳斯越嘴角微揚著溫聲說。
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似乎就已經消化掉了一切。
兩個人在麵館呆的時間不短,本來等面的時間就長,後來又聊了好一會兒,所以回去的時候路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正午的陽光落下來,打在他們身上,倪歌踩著地上短短的影子往前走,陳斯越就邁著步子走在她身邊,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一直快到進教學樓,不怎麼會安慰人的倪歌才出聲對陳斯越說:「不要想太多了,順其自然吧,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陳斯越抬眼看著往前走的她,女孩子踩上台階,踏進教學樓的一樓大廳。
他在後面跟上去,在倪歌轉彎要上樓的那一刻,沉默了一路的陳斯越忽然開口問:「你就不怕麼?」
倪歌似是沒有明白他的意思,轉過頭來疑問:「怕什麼?」
「你不怕我麼?」他垂眼,低聲問她。
這次倪歌懂了陳斯越話里的意思。
她歪了點頭,目光裡帶上了些許促狹,反問:「我為什麼要怕你?」
「你是洪水猛獸還是蛇蠍歹人?是會吃了我還是殺了我?」
陳斯越語噎。
倪歌第一次在飲品店見他時,他給她的印象是個很陽光很清朗的少年,心地善良,就像個小太陽一樣溫暖。
現在站在她眼前的還是他,但初見那一面時他身上所擁有的陽光暗淡了一些。
倪歌不知道為什麼命運會這麼弄人,讓這麼好的一個男孩子遭受這樣的痛苦。
她看著站在台階下沉默的他,輕抿了口氣,然後把手揣進外套的兜里,對陳斯越說:「我之前看過一本書,作者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既然一個人的身體會感冒,那麼人的心理也可能會『感冒』。」
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淺笑,「我覺得這個作者說的挺有道理的,其實我們都一樣,沒什麼大的差別,誰敢說我的心理絕對的健康呢?基本上沒有。大家都會有大大小小的毛病,只不過有些人的感冒症狀輕一點,扛一扛或者吃點藥就過去了,而另一些人症狀嚴重一些,就需要謹遵醫囑好好配合醫生治療。」
「你也一樣。你只是心理患上了感冒而已,好好治療,總會好的。」
陳斯越沒想到倪歌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安慰自己,他頓時心生感動,又覺得好笑。
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畏縮脆弱多愁善感了。
居然還需要一個女孩子來開導。
他清亮的眼睛望著她,眼底染上淺淡的笑意,對倪歌說:「謝謝你,倪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