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吳氏笑著點點頭:「確實是個勤學上進的好孩子。」
王二嬸又恭維方晴:「不是好的,我也不能給咱家大姐兒提,誰不知道大姐兒是個樣樣都拿得出的好閨女。」
「是您疼她呢。」吳氏見王二嬸話說得親近,又是夸方晴,便也順著話茬說。
「哎呦,我忘了,馮家五奶奶還給了一張相片呢。」王二嬸此時才拿出很有點伺機而動的意思,這張兩寸小像也果真將吳氏心裡已是許了的五分擴大到十二分。
吳氏仔細端詳,相片中一個青年軍官,比記憶中當然要長大許多,要說這馮璋本來長得就好,穿著這軍裝,清秀外更添了英武。
吳氏雖心裡許了,但這樣大事還需方守仁拍板,也需與閨女商議,終身之事終是要閨女點頭才好。
「他二嬸,我看這孩子是很好的,但這事還得跟晴姐他爹商量。這照片能留我這幾天嗎?讓晴姐他爹也看看,他素來喜歡這個孩子,現在看見他出落得這樣英武,肯定喜歡。」吳氏笑說。
「這我能做主,您留著吧。有句話怎麼說了?師徒像爺倆?反正大致就這個意思吧!這孩子有這樣大出息,也很有方先生的功勞。要是這事兒成了,您和方先生還真多了個半子。」王二嬸說。
吳氏笑著嘆口氣:「不敢貪這功勞,當人長輩兒的,總是想著他們都過得好好兒的。」
王二嬸又說兩句情面話,便問方晴。吳氏說在西屋做針線,然後便要去喚方晴,誰想王二嬸抬屁股便跟了過來。
方晴見王二嬸進來,只做才知道王二嬸來的樣子,站起來讓座,又倒茶。
王二嬸一邊吃茶,一邊品度方晴。
苗苗條條的高個子,面貌長得卻平常,扁鼻子厚嘴唇,倒是生了一雙好看的鳳眼,給這張臉增色不少。又可惜這姑娘是大腳。王二嬸知道緣故,因她娘吳氏是旗人,旗人姑娘不裹腳。雖有這些不足,氣度卻是好的,不一驚一乍,也不縮手縮腳,說話時嘴角含笑,眼睛略略彎著,讓人看著就喜興。
再仔細看打扮,月白的半新不舊的褂子,外面套著石青月白棗紅三色水田長坎肩,藏青的褲子——王二嬸是有見識的人,曾見過縣上去外面上學的女學生裝扮,便覺得這樣簡素的才是書香門第姑娘應有的樣子。
「大姐兒這活計是真好,看這螞蚱繡的,活靈活現的。這是給你兄弟做的?」王二嬸拿過方晴放在炕桌上的繡活兒端詳。
「快別誇她,拙手笨腳的,學了這幾年,也就是給她兄弟繡個鞋面做做這種小件,大件兒是不行的。」吳氏代為謙虛。
「大姐兒這樣的年紀,能把小件繡得這樣好,已經不錯了。叫我看,咱這四鄰八村,手比的上大姐兒的,少。」
「聽說二嬸最會繡各種花兒的樣子,可惜二嬸是個忙人,不然可得請您教教我呢。」方晴並不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面子話說得很好。
王二嬸也是鎮上有名的巧媳婦,最擅長繡花卉,方晴這話正是搔到癢處。
王二嬸便笑說:「老了,手眼都不行了,這細巧活兒幹不了了。不過年輕時候倒是存了好些花樣子,回頭我給你拿來。」
「那可太好了,不敢勞動您老,回頭讓我兄弟去拿吧。」方晴笑著看吳氏。
「對,讓小子去拿,讓他出門溜溜,都讓他爹拘壞了。」吳氏笑道。
「您府上是讀書人家,孩子哪能出去野呢。」王二嬸投桃報李地接著話茬說。
這樣的家常話又說了兩句,王二嬸便告辭了。
第2章 答應不答應
晚間,吃罷飯,方守仁一家人圍坐在小炕桌上。方守仁拿一卷書凝神看著,吳氏在哧哧地納鞋底子,方晴和兄弟方旭各據一個桌邊用功——都在練字,方氏姐弟都習顏,方晴的已經很有些功底,方旭的字目前僅算工整,還看不大出體來。不時地,吳氏撥一撥油燈,讓爺三個不那麼費眼。
方守仁一頁書從右看到左,從上看到下,看了幾遍,都沒看進去,心裡在琢磨的是方晴的婚事。
在方守仁眼裡,女兒自然是好的。女子講究德容言功,「德」,那不消講,只是脾氣有些倔,看著和和氣氣,犯起倔勁兒來,卻也有些讓人頭疼;「功」也是好的,女工針黹、持家之道都是其母親傳,對老妻的水平,方守仁信得過;「言」也不錯,會說話,卻不至於「巧言令色」。
想到巧言令色,方守仁打量一下女兒,女兒實在是離著「令色」的距離有點遠,做父親的看著可愛,年輕的小子恐怕會嫌不夠漂亮。
方守仁是男人,當然曉得男人的心理,雖說娶妻娶賢,但是美妻卻是男人的夢想。再想到馮家小子相貌堂堂,心裡對女兒「容」這個方面更覺得遺憾。
但轉即又想,這是馮家托媒人來提,自然馮家是滿意的。又想這鄉間,比女兒漂亮的不如女兒別的方面出色,在別的方面比女兒出色的女孩——少。女兒又有個大優點——識字。如此看來,女兒還是不錯的,不然馮家也不會上趕著托媒人提親。
方守仁知道,鄉間普遍議婚早,女兒年歲不小了,不能再拖了,再拖就年紀太大了。忽的又想起前年與老妻回京時看到的女孩子們,一個一個都那麼「摩登」——摩登這個詞也是那年回京新學的,馮璋在外面上新學好幾年,一定見慣了這種女孩子,不知道會不會嫌棄女兒太鄉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