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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晴心裡的小人兒給自己抹把汗,心說,哥哥嗯,給我們解圍也不用把自己搭進去啊,你這話說的,也不怕新媳婦吃心。
方晴偷眼看二表嫂並無異色,才放下心來。又被關氏的話一攪,吳彥芙蓉又是給母親說好話,這段由韓先生引發的家庭糾紛算是揭過去了。
到晚上睡覺時說起這段,芙蓉還嘰嘰咕咕地笑:「都說我是沒心眼子的,我看二哥才真傻呢。」
方晴住芙蓉的屋子,此時洗漱完了,姐兒倆都躺下,扇著扇子說話兒。
「二表哥也是為了搭救咱們倆,要不咱們不得讓我娘和妗子念叨半天。」
「都是那韓先生鬧得,」芙蓉湊近方晴,小聲說:「晴姐姐,我那天偷聽姑姑跟額娘說姐夫是個好看的,比鄭先生、韓先生怎麼樣?」
「別湊我耳朵上,痒痒!」方晴推芙蓉,「躺好了,睡覺吧,我可困了。遛了一天,你都不累嗎?」
「先別睡啊,晴姐姐,說完再睡。」芙蓉豈是那麼容易糊弄過去的。反而貼得更近,又用手推推方晴。
看芙蓉不罷休的樣子,方晴嗤地笑了:「不是一類,怎麼比啊?你倒給我說說泥鰍、家雀兒、蚯蚓哪個好看。」
「晴姐姐,你太壞了,怎麼說泥鰍、家雀兒什麼的呢,比個花兒啊草兒啊也行啊。」芙蓉笑著捶方晴,覺得以後再也沒法面對泥鰍和家雀兒了。笑完了又胳肢方晴,非得讓說。
「鄭先生風流倜儻,擔得『俊逸』二字;韓先生,蕭蕭肅肅,文雅清貴;」方晴略想一想,笑著說,「馮先生嘛,比他們兩個更多些赳赳氣概,也更——一本正經些。」方晴腦中閃過馮璋挺直的脊背,想像他像鄭先生一樣做風流公子狀,挺可笑的。
芙蓉嘟囔道,「晴姐姐掉書袋,沒意思,說了跟沒說一樣。」
「難道你讓我比較他們誰眼大眼小、面白面黑?」方晴用手戳戳芙蓉的腦袋,「睡覺,睡覺,都多晚了。」
芙蓉嘟嘟嘴,躺下,說了句:「原來姐夫姓馮。」
這是才反應過來?方晴噗嗤笑了出來。
「知道你得了好女婿,看把你樂的。」
「再不睡我明兒告訴妗子了。」
「我還是覺得鄭先生比韓先生好看。姐,你說呢?」
方晴笑著拿被單子蒙上頭,「魔怔了你,快睡吧」。
姐妹倆又嘰咕幾句,才算睡下。
第二日,雖是吳家苦留,方家四口還是走了。
第14章 曲折的成親
方晴又回到她熟悉的生活軌道上來。
要說變化,也有,方守仁和方晴買了一堆的舊書,夠方晴讀些日子的。方晴還淘到一本講西洋畫的,方晴跟父親學過一點西式畫法,到底沒系統看過這方面的書,這回可以仔細研究研究。
父親去了趟京城,想是受震動頗深,回來就在縣上訂了兩份報紙。只是這報紙送得不及時,日報變旬報,總是十天半月累積送來的,新聞都變成了舊聞,但方家父女依舊看得津津有味。
方守仁看完報紙常常慨嘆這是個荒唐悖亂的時代,方晴同意。
小小一張報紙就是這荒唐悖亂時代的縮影:頭條新聞是某地又開戰火,下面插的廣告是歌舞廳開業;左邊一版在說民生問題,配發畫片上一個頭插草標的孩子只換得二斤糙米;不經意發現右邊就是某富商捧個戲子豪擲千金;社會新聞上還在說南方某地把失貞少女浸豬籠沉塘,娛樂版面上則有某千金穿衣著暴露的「泳裝」的大幅照片……真是光怪陸離!
當然這也是個精彩的時代。
各種新事物、新思想層出不覺,又有好些看似面熟實則新鮮的詞語,資本、權利、民主、義務……有些可在古書上覓得身影,意思上也有聯繫,卻並不盡相同,方晴懷疑這些詞是翻譯詞。
後來果然在一個學者專欄上看到,這些詞竟然是從日本「進口」的——進口也是方晴新學呢。
日本人先接觸西方,便用漢字翻譯西方詞語,後來這些詞語又流入中國,一下子為中國人所接受。方晴感慨,若是不常讀報紙,光這些詞就讓人如墜雲霧。
方晴又愛看學者們針砭時弊的文章 實在精彩異常,言語又尖酸,思想又深刻,常常讓方晴笑得流眼淚,深覺對胃口。特別是有一陣子兩個學者對罵,雖不至於出口成髒,但也極盡尖酸刻薄,看得方晴大笑不止。
方晴也看那些消遣的內容,新出的戲劇啦、流行的風尚啦、某新貴新娶了房姨太太啦,方晴都讀得津津有味,事實上方晴連報縫小廣告都不放過。
報紙上的生活是荒唐悖亂而精彩的,方家小院的日子則是實在而平淡的。平淡好,平淡好,在這紛繁亂世能和家人過這平淡日子,每天有三餐飽飯,真是老天垂憐!
看軍隊打仗的新聞時,方晴偶爾也會想起馮璋。不知道馮家哥哥現在可好?自定親以後,二人再沒見過面。過年過節都是馮璋的兄弟馮琮來方家代哥哥送節禮。
馮璋初初也曾寫兩封信來,都是「恩師方(諱)守仁先生鈞啟」——此間習俗,不到正式成親,就不算翁婿,不能稱呼「岳父」的。
信上不過說些日常生活,於軍事上並無隻言片語,許是有紀律,不准說的。對方晴也只是「問晴妹妹好」一句,跟「問旭弟好」一起的。
後來卻再無信件,方晴不願往壞里想,許是換防之類,遠了,通信就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