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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沒響兒呢?」順著劉大爺的話頭兒,方晴當捧哏的。
「紙錢才不響呢。老張頭低頭一看,那銅錢兒在水上漂著呢。再抬頭,哪還有人?」
「您又給寫一段金剛經?」
「對啊,金剛經,回去壓在枕頭底下。」
方晴熟不拘禮,笑話劉大爺,「劉大爺,您不能老這一套啊,怎麼不得寫個符咒什麼的。」
劉大爺笑道,「法兒不在多,管用就行。其實這金剛經就是個安慰。他們兩口子老實巴交,沒幹過什麼損德行的事,碰不見什麼猛厲的東西。即便沒有金剛經,他們也沒事。」
「也對,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
「就是這麼個理兒。」
「您真該把這些志怪故事寫出來,沒準兒又是一部《聊齋志異》呢。或者寫本《街頭騙術大全》,教大家怎麼防騙。」方晴笑道。
劉大爺除了講鬼怪故事,還講無賴們的街頭騙術。比如撿個乞丐回去當老太爺供奉,然後帶著「老太爺」去珠寶店買東西,帶錢不夠,把「老太爺」押那兒,然後一夥兒騙子神龍擺尾永不回。
「那騙子們不得來把我鍋砸漏了?」劉大爺笑著說,「早沒那麼多想頭兒了,跟你大娘混口飯吃,就行了。」劉大爺忽而神色寂寥下來,嘆口氣。
方晴深悔自己出言造次,惹得劉大爺傷感,連忙打岔,「大爺你什麼時候帶我去南市逛逛,我還沒去過呢。」
劉大爺正色說:「你女孩兒家去那兒幹嗎?龍神混雜之地,還是不要去的好。」
方晴連忙做恭順狀,表示不去不去。此時的方晴還不知道自己也有去南市討生活的一天。
這個騙子的故事忘了原出處是哪,可能是小時候看的故事書上的。
第20章 情敵終見面
馮璋果真過了兩個月才回來,來風雲里打了個晃,又留下些錢,坐了一會兒,想說什麼的樣子,到底沒說,走了。
第二天方晴迎來了兩位奇怪的客人。
方晴正在屋裡做棉襪子。天一天比一天冷,給對門兒劉大爺劉大娘做兩雙棉襪子,劉大娘上年紀了,眼花做不好細緻針線了。突聽得有人敲門問「馮先生的親眷是不是住這兒?」
方晴開門一看,一位年輕女客,裹著黑色呢子大衣,猩紅的大披肩半遮著頭臉,後面一個想來是老媽子,也捂得嚴嚴實實。
方晴心裡打個突,說了「是」,招呼客人進屋坐下,又倒上茶來。
女客進門解下披肩,脫下大衣,即便方晴再疑惑她的身份也不由得暗自喝彩,真是個美人兒!
這位小姐十八·九歲的樣子,一張小臉兒雪白,眉目也很是精緻,一身西式裙襖顯得腰是腰臀是臀。
二人分賓主坐下,老媽子只在小姐後面站著。
方晴正要發問,那位小姐卻先開了口,「我在阿璋的行李里看到在這兒賃房子的文書,冒昧拜訪,還請見諒。」口音煞是軟糯甜美,但言辭讓方晴的心涼了半截兒,「阿璋」「行李」?
「敢問您是……」方晴猶存幻想地問。
「敝姓嚴,是阿璋的未婚妻。不知姐姐是阿璋的什麼親眷?」
方晴只覺腦子裡「轟」的一聲,似有什麼倒塌了,眼淚也不受控制地在眼睛裡打轉,忙扭頭看窗外,稍待片刻,才逼退眼淚,「我是他的妻子。」
嚴小姐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可是他說你是他的師妹。」
「師妹也是,妻子也是。」方晴微抿著嘴,此時理智漸漸回籠,聽得這話不由心裡冷笑,這位嚴小姐是有備而來——先問過馮璋,又來查證的,只是查證的結果恐怕非你所願見的。
「你們已經成婚了?」
方晴顧左右而言他,「不知嚴小姐這『未婚妻』又是怎麼回事?」
「我們是自由戀愛,阿璋說過非我不娶。」嚴小姐溫柔一笑。
「原來是私定終身。」方晴在心裡刻薄地說,面上卻只沉默地點點頭。
「你愛阿璋嗎?」
方晴被這麼直白的話驚了一跳,一抬眼,恰迎上嚴小姐熱切的目光。
「阿璋愛我,我知道,現在的問題是,你愛不愛阿璋,如果你不愛他,把他讓給我好不好?何必做舊式包辦婚姻里沒有愛情的木偶呢?」
方晴想說你怎麼就知道我們是包辦婚姻呢,你怎麼就確定包辦婚姻里就沒有愛情呢?但終究什麼也沒說。老派人方晴,還不能做到跟陌生人談論愛情這個話題。事實上,跟熟人也不能,哪怕是「丈夫」馮璋。
方晴吸口氣,「嚴小姐,我們在這兒說什麼都沒用,您回去和馮璋談,我當然也要和他談。」然後端起了茶杯,結果發現不行,手抖,又放下。老祖宗們發明的端茶送客之禮沒法用了,方晴只好半垂著眼沉默著。
嚴小姐是個識相的,在老媽子的伺候下穿上大衣,裹上披肩,輕聲對方晴說「打擾了」,便走了出去。
方晴站起身來,並沒有說什麼。
門外馬車上,「小姐,那鄉下女人,儂別看伊土裡土氣,閥簡單的呀。」老媽子一邊掖馬車帘子一邊說。
嚴小姐想起剛才那個女人鄉氣的大棉襖和沉著的神色,點點頭。
嚴小姐才走,正屋裡錢二嫂子和對門劉大娘就先後來了。
方晴剛才對著嚴小姐時提的一口氣這時散了,肩也塌了,眼圈也紅了,劉大娘她們問,也就不遮掩了,慢慢把前因後果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