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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凜:「……」
「他是個很好的大哥哥,你也是很好的哥哥,我不想你們吵架……」在小男孩單純的世界裡,事情從來都非常簡單,他以為沈凜只是因為意見分歧才與晏修一產生爭執,沒有看到背後更深層面的東西,他們的思維、想法和行事風格都有很大的衝突,這不是偶然一次分歧解決了就能解決得了的東西,也許他們兩個都沒有錯誤,但放在一起就會產生巨大的、不可調和的矛盾。
這些事情,以小男孩的年齡是無法理解的,他單純又天真,極力協調他們之間的關係,沈凜本來認為自己會很不耐煩聽到這些東西,畢竟沒人能容許討厭的人事物在眼前蹦躂,但正如他允許小男孩進來跟他絮叨一樣不可思議,他竟然意外得想要聽下去。
沈凜「唔」了一聲,捏了捏鼻尖,問道:「他那麼好?竟然把幣給了不相干的人,看著是個沒什麼感情的人。」
「是呀,」小男孩用力點頭,「他真的很好,不太愛說話,卻很會照顧人。不過……」他垂下腦袋,坐在椅子上委屈地晃蕩著雙腿,「一哥很想離開這兒,他在外面有非常牽掛的東西。聽他說,他之前是當兵的。」
「牽掛什麼?女朋友嗎?」沈凜狀似無意地問。
「不是,」小男孩輕輕搖頭,「他說他來這裡之前在演習,偶然發現了一起火災,他衝進去救火的時候,看到角落裡窩著一個小男孩,就在他抱起孩子的時候,那些火焰突然變成了張牙舞爪的觸手把他卷進了漆黑的空洞,他一直想回去確認那個男孩是否還活著,他想救他。」
沈凜怔了一下,他沒想到晏修一是這樣的人,那股難以言喻的溫熱滿脹感充盈了他的心口,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開始變快。
「在遇到一哥之前,很少有人願意理我,他們匆匆地進房間,匆匆地完成遊戲,我玩不懂這遊戲,常常被欺負和利用,曾經有個老爺爺跟我說,這是合作與競爭並存的遊戲,所有人都為生命奔走,沒人會顧及他人的死活,一哥不一樣,他幫了我很多,他真的是個很好的哥哥。我常常在想,如果我能離開這兒,長大變成男子漢,我想要成為一哥那樣的人,我也想入伍當兵,像一哥一樣有擔當,有勇氣,能幫助別人。」
沈凜:「……」
沈凜聽完,腦海里空白了一瞬,然後浮現出晏修一剛才哄他的樣子,那句「你別哭」像是什麼奇怪的咒語,一直繚繞在他耳畔,撞擊著他的心臟,那人柔軟的眼角和不知所措的表情都真實得不可思議。
「小哥哥,」小男孩軟著聲音問道,「你不生一哥的氣了吧?」
沈凜撇開目光,看向窗外柔軟的陽光,天氣溫暖,陽光太舒服了,這讓他感覺暖洋洋的,可心裡仍有些抓不著的、空落落的難受感,他忍不住想,那人既然這麼好,為什麼一直對自己冷冰冰的,很少笑,甚至很少說話,有些事情如果能說開,如果能更多地溝通,也許就是另外一副樣子,他其實對晏修一沒那麼討厭,也不是……討厭。
沈凜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心煩意亂地嘖了一聲,悶聲說:「拿來吧。」
小男孩沒反應過來,納悶地眨了眨眼睛:「咦?」
「蛋糕,」沈凜的聲音低低的,「不是給我的嗎?突然想吃蛋糕了。」
「哦哦!」小男孩忙把蛋糕遞過去,那是個普通的紙杯蛋糕,表面灑了一些杏仁碎屑,正散發著香氣,沈凜拿刀把蛋糕一分兩半,給小孩一半,自己一半。
小孩傻笑了一下,捧起蛋糕咬上一大口。
「蛋糕渣別掉地上,」沈凜遞給那小孩一個手帕,忍不住叮囑,「吃慢點,著什麼急,我又不搶你的。」
這些往昔的記憶清楚得就像是昨天剛剛發生過,沈凜心裡滿滿的都是澎湃的情緒,他把下巴掛在晏修一的肩膀上,問道:「你那會兒還不知道這裡是死者的國度吧?說起來還是你第一個反應過來,其實我們所有人都是死後才來到這個世界。」
「還不知道,」晏修一抱著沈凜,「那時候只想早點回去,做了很多……激進的事情,惹你生氣。」
「也沒有……」沈凜小聲說道,「我也有點小心眼,那時候好像做事情還挺謹慎,也很瞻前顧後。前後這麼一對比,我越來越覺得我變得肆無忌憚都是你慣出來的。」
晏修一挑了下眉。
沈凜收緊環抱在晏修一腰間的手臂:「不是嗎?」
「好,」晏修一輕輕一笑:「怪我。」
那個輪迴他們也非常不順利,玩家折損讓他們錯過了許多重要的信息,復活需要消耗金幣,他們沒有那麼多金幣,這讓他們很多檢定都做得畏首畏尾,渾渾噩噩。
那會兒也是像現在這樣,沈凜拿到了可以改寫房間的本子,但他不知道應該在上面寫什麼東西才能改變結局。危機讓他們開始懷疑彼此,意見產生更多的分歧,沒有能夠達成一致的結論。
是晏修一力排眾議,讓沈凜拿最後的決定。
這是一種滅頂的壓力,也是一種絕對的信任,沈凜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突然發現,自己曾經的想法也許不對,他們之間或許有深層次理念上的衝突,但並非不可協調,更或者是,他們之間也許能夠達成一種和諧共鳴。
這種共鳴是源於靈魂深處的彼此信賴。
他換位思考,假如現在晏修一希望自己全力支持他做某個決定,他會不會像晏修一一樣的義無反顧,他的思維總是過於理智和冷靜,事事都要剖析得一清二楚,不留半分餘地,可在這個問題上,似乎感性要多於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