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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說:「睡在頭兒那裡。」
埃文看修的眼神瞬間變了。
晚上回去,修仍是讓沈凜先去洗澡,沈凜對這個房間已經熟悉了,沒再有第一次來的時候那麼拘謹,出來時飯香傳來,修做了夜宵,是常見的帶湯小餛飩,浮著一層油花和切得細碎的蔥花。
「以前對面住這一對華人,那個老夫人教我做的,」修解釋說,「有時候回來得晚,肚子餓就煮一碗,來。」
沈凜還真有點餓,他把頭髮擦乾,找地方掛上毛巾,拉開椅子坐在修對面。
家政機器人把地面打掃得一塵不染,除開這張方桌,四周圍都充滿電子和機械的痕跡,但這裡更有人味。
沈凜喜歡這種感覺。
他坐在修對面,拿起筷子安靜地吃著,修喜靜,屋子裡沒有嘈雜的音樂,空氣里氤氳著餛飩的熱氣,舒服得讓人昏昏欲睡。
沈凜偶爾抬眼,目光掠過修的手指,忽然想起之前在街上他端狙點射的畫面,很難想像,那樣一個冷靜又精準如同殺人機器一樣的男人能系上圍裙做出這麼好吃的夜宵。
「我會做飯很意外嗎?」修先吃完,把碗放在一旁。
沈凜「唔」了一聲:「因為你們的凜?」
修說:「也不完全是,年紀還小的時候太皮,吃了很多虧,常常餓肚子。餓得次數多了就開始琢磨自己弄吃的,一開始弄得很難吃,覺得自己在吃豬飼料,後來不服氣,慢慢的就會做了。」
他一旦開了腔,話也不少。
沈凜心想,但他總覺得這話某人跟他說過,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熟悉勁兒,就連他照顧自己的感覺也熟悉得叫人心底發燙。
他「哦」了一聲,突然說道:「你能跟我聊聊你和你們的凜的事兒嗎?說實話,我對他還挺好奇的。」
修抬眼看他,沉默了一會兒,沈凜覺出自己唐突了,剛想改口,卻聽修笑了笑,說道:「沒什麼不能說的,只不過提起來,我怕我陷在回憶里。」
沈凜聽完,心裡有股空落落的茫然。
修說:「一開始他挺討厭我的,覺得我獨斷,那時候我們剛來荒宅,彼此都不認識。同行的有個小姑娘,我覺得她不對勁,把她殺了。」
沈凜:「…………」
沈凜打斷修:「等等,你把人殺了?」
「嗯,」修說,「她和凜關係很好,從一開始就擺出弱勢的樣子,說自己是來取材的漫畫家,可她卻經常誘騙人往危險的地方走,或者無意間開啟機關,挑起恐慌。」
「我殺了她,凜很不高興,似乎因為我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很聰明,擅長觀察,也擅長思考,任何蛛絲馬跡都能被他很好地利用起來。可他對我戒備心很重,不太願意跟我說什麼話。」
「我不知道為什麼,打從第一眼,他跟我就有些不對盤。可那會兒,我也有我的做事方式,不會怎麼去顧慮他的感受。在荒宅里,我殺了很多可疑的人。」
沈凜:「……」
沈凜忍不住說:「可疑?因為懷疑就直接殺了嗎?」
修頓了一下,然後說:「你的反應和他幾乎一樣。」
沈凜聞言,收拾了下表情。
修繼續說:「可疑的點太多了,我的直覺不允許我放過他們。事實證明,我一個也沒有殺錯。死的都是仿生人,他們被賦予了特殊的程序。目的是引起我們的恐慌。原本我可以這樣一路殺到最後,但是——他用行動阻止了我。在陷阱被觸發的同時,每個來這個荒宅的人都暴露了自己曾經的心靈創傷,瑞克斯沒能從流氓手中救下他的妹妹;埃文曾失手打死了一個同鄉;我則是曾經被隊友背叛……是凜讓我們直面了自己的軟弱,最終找到了逃離荒宅的辦法。」
一向沉默寡言的修說了很多話,似乎只要提起凜,他就有無數的話可以說。
沈凜安靜地聽著,然後問道:「那他呢?他的軟弱是什麼?」
「孤獨,」修說,「他獨自一人長大,過於成熟的心智讓他和其他孩子格格不入,所以他發明了花生,讓花生成了他的朋友。」
他雙手交叉,眼神淡淡卻隱約可窺見眼底的深邃,修對沈凜說:「他帶我們走出了荒宅,也走出了曾經的夢魘。這比我單純地想要離開荒宅,拿到那筆收入要更有意義。」
「因為這個你愛上了他?」沈凜問。
修搖了搖頭:「這的確是他的優點,但我並不完全是因為優點才愛上他。」
沈凜聽不太懂,他皺了皺眉。
修又笑了笑,燈光晃在他們頭頂,斜打下來照在修的眼裡,盛著一層清淺的光,那目光里有太多意味,有專注的凝視讓沈凜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我喜歡看他展露情緒的樣子,他太冷靜了,偶爾的任性和手足無措都非常的……」
那是沈凜第一回看見修露出這樣的表情,這讓他冷冰冰的面容變得生動了許多。
他帶著幾分難得的頑劣與惡趣味,彎著漆黑的眉眼說:「非常得可愛。」
沈凜:「…………」
修的身體放鬆下來,常年習慣性的端正坐姿也因為談到這裡而變了樣子,他身體前傾,湊近了和沈凜的距離,眼底笑意更深:「就像是你現在這樣。」
第100章 皮埃爾
沈凜的臉漲紅了,他把餛飩碗往前一推,站起來說:「我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