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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鴻毫不客氣地拆台吐槽:「你少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一個八年不回來的有立場嗎?」
聞遙:「……」
不愧是搞外交的,說話一針見血,她竟無言以對。
……
聞遙果然一語成讖。
這事聞鴻在爺爺面前剛提一句,爺爺臉色一下就變了。驢脾氣上來了似的,說什麼都不肯去。還嚷嚷著說:「她都不知道來看我,憑什麼要我去看她?我只有孫女兒,沒有女兒!」
聞鴻實在拿他沒辦法,只好作罷。
演出當天,聞遙請了假,拉著南川一起陪她看了那場演出。
基洛夫舞團聲名赫赫,在芭蕾文化鼎盛的俄羅斯擁有極高的地位,這次時隔多年再次舉辦世界巡演,第一站的門票很快就賣光了。
晚上開場的時候,全場座無虛席。
國家大劇院內裝修氣勢恢宏,金碧輝煌。
開場前,整個劇院的燈光逐漸暗下來。
《天鵝湖》的故事早已深入人心。
第一幕出場的是舞團的首席男舞者與一眾群舞,從首席到群舞每一個人的水平都極為高超,活靈活現地展現出了故事的每一個情節與細節。
直到第二幕起,月光下,湖水波光粼粼。
王子與白天鵝即將在夜色下相遇,女首席即將登場。
台下觀眾席,聞遙下意識地勾住南川的手,壓抑期待地小聲提醒:「她要上場啦。」
南川稍稍坐直了一點。
視線落向舞台,就看見一群雪白的天鵝成群結隊地上了岸,身姿優美,舞姿優雅,徐徐起舞,生動地描繪出了一群白天鵝在月光下恢復成人形的畫面。
其中最顯眼的自然當屬其中最耀眼的那隻白天鵝。
姿態曼妙,舞步輕盈。
一出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聞遙一瞬不瞬地望著舞台上起舞的人。
明明已經看過幾十遍,她仍覺得百看不厭。每一次看她都覺得能有新的體悟。這個舞蹈太美了,跳舞的人也太美了。
直到第三幕起,伊莉莎白身穿黑色舞裙再次上場,聞遙在看清黑天鵝的臉時,頓時怔住了。
在她的印象中,出演黑天鵝的一直是基洛夫舞團里的另一位女首席。
兩名女首席分別飾演黑白天鵝,這似乎已經成了基洛夫舞團的一個不成文的慣例。
因為他們擁有著無人可以超越的白天鵝與黑天鵝。
聞遙一直記得娜斯佳老師在提起「馬林斯基第一白天鵝」時的語氣。有點不以為然,也有點遺憾。
但是在這一場演出里,黑白天鵝居然合二為一了。
第三幕里去掉了馬林斯基特色的「黑白天鵝雙人斗舞」的特色場面,而恢復成了最經典的那一個版本。黑白天鵝都由同一名舞者來飾演,同時展現出白天鵝的柔美與黑天鵝的魅惑。
此時此刻。
場上的黑天鵝與王子開始共舞。
濃妝、紅唇。雪膚,黑裙。
一切的對比無比鮮明。
可這都不如舞者給人的感覺上的差別大。
相比起白天鵝的哀婉柔弱、無辜優雅,黑天鵝氣勢十足,充滿了侵略性,張揚肆意,勾魂攝魄,詭詐、淫|盪。
雙人舞階段,她甚至是主動帶著王子在起舞。
如果說王子與白天鵝的雙人舞,王子是引領者的一方,那麼黑天鵝絕對是這場雙人舞的主導者。
她用自己無與倫比的魅力拖著王子與她共沉淪,在她強勢霸道的舞步中,所有人只能俯首稱臣。
聞遙有些看呆了。
她身上仿佛多了股妖氣。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伊莉莎白。
這簡直是眼睜睜看著原本純潔的出水芙蓉開出了黃泉旁曼珠沙華的花。
第三幕太過震撼了。
黑天鵝太過震撼了。
芭蕾舞劇與花滑的表演形式相差太大了,光是時長就天差地別。台上每一幕都有足夠的時間去呈現,因此這齣舞劇的所有細節都足夠細膩,足夠抓人。
第四幕,那個囂張跋扈的黑天鵝搖身一變,居然瞬間收斂得乾乾淨淨,又變成了白天鵝的樣子。
這才是真正的收放自如。
台上的伊莉莎白仿佛將自己整個三十多年爐火純青、臻於完美的芭蕾經驗濃縮於這一個舞台,演出了極致。
極黑如幽暗深夜,極白如純潔雪花。
直到最後落幕,聞遙都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滿場掌聲停歇,直到舞者謝幕,直到觀眾離席。
直到南川輕輕抱住了她,輕嘆著說:「別哭啦。」
聞遙慢半拍地抹了把臉,才發現自己果然哭了。
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
「我沒想哭的。」她低頭用手背蹭了下眼角。
南川拍拍她的後背,哄孩子似的。
有些事情很難用語言去形容。
他仿佛能明白聞遙為什麼會哭,但他說不上來具體是因為什麼,只能抱著她,試圖給她一點點力量。
聞遙索性就把腦袋窩在他的肩頸,吸吸鼻子,小聲說:「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我跟她還差得遠呢。」
她媽媽扎紮實實給她上了一課。
……
舞者們下台卸妝。
基洛夫舞團的團長葉甫根尼激動得直搓手,跟在聞雪身後一邊走一邊激動地說:「我早就說過你肯定能行的!你的黑天鵝太絕了!明明能行,當年為什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