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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是這樣,這項運動本身就不公平,那她還比什麼呢?
還有比下去的意義嗎?
她忽然覺得很心累。
很失望,也很疲倦。
自由滑積累的疲勞這一刻席捲而來,快要將她淹沒了。
……
走廊上遠遠地傳來腳步聲, 由遠及近,直到走到距離她不遠的地方才停下來。
聞遙緩緩偏頭看過去,就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南川看著她, 一邊摘下脖子上的圍巾, 一邊朝她走過來。
「這邊這麼冷,怎麼披著外套就跑了?」
他走到她面前, 將圍巾套到她的脖子上。
圍巾上還帶著他的氣息和溫度,暖暖地貼上她的皮膚。
聞遙下意識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睛。
南川是今天才趕到的,這次花滑世錦賽前兩天他學校有考試,他們說好了等他考試結束就過來看她的自由滑, 親眼看著她再次奪冠。
只是沒想到,今天會弄出這麼一場鬧劇。
她低著頭,囁嚅著說:「川哥……我好累啊。」
「嗯。」南川輕輕地應了一聲,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一下一下輕撫她的後背,柔聲安慰道:「沒事,別怕。」
不要怕,他在這。
南川到得晚,但恰好趕上她的自由滑,也將賽後戲劇的連續反轉看了個全。
老實說,她覺得心累都是輕的。
當時他站在觀眾席上,將現場觀眾的反應聽了個全,全都是在罵裁判的。有些特意趕來看比賽的中國觀眾差點氣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事情剛出的那一刻他也是惱怒的,不過剛才從觀眾席上一路走到這裡,他倒是慢慢冷靜了下來。
這種情況其實早就屢見不鮮了。
短道賽場上見的還少嗎?之前韓國世錦賽上,如果不是他贏得實在太乾淨利落、太無可爭議,他不信那些韓國裁判不會對他下狠手。1000米賽場上韓國選手幾個導致他落敗的暗中小動作,他不信那些裁判一點都沒看見。但,申訴也沒有用。
聞遙將下巴靠在他的肩頭,吸吸鼻子,輕聲說:「我喜歡花滑,但真的很討厭這些……為什麼花滑不能純粹一些呢?」
這個問題實在無從答起。
南川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之前看的一部武俠電影裡的對話:
一個人說他想要退出江湖。另一個人回答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麼退出?」(注)
賽場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只要有輸贏,就容易摻雜進各種各樣的算計與陰謀。
這一次她遭遇這麼大力度的打壓,歸根結底還不是她站得太高,擋住某些選手背後那些勢力的路了。
她從前一直生活在俄羅斯,沒有參加過什麼比賽,第一次面對這些,覺得難以理解、難以承受也很正常。
只是,他不想將這些殘忍又醜陋的真相撕開,攤在她的面前告訴她,這就是現實。
他不想讓她純粹的夢想沾染上這些烏煙瘴氣。
他想了想,忽然說:「其實這件事,換個角度想一想,也就沒那麼難接受了。」
聞遙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交到了南川手裡,整個人掛在他身上,一動不動地聽著,然後用帶著鼻音的聲音應道:「換什麼角度啊……」
南川語氣裡帶著一絲調侃地說道:「因為你太強了唄。強到讓他們害怕,他們當然得對付你啊。這跟之前國際乒聯因為中國桌球太強了,所以不得不在十幾年內改了十來次的比賽規則,就是為了遏制中國隊過度強大。你看十幾年前的中國桌球,不管參加什麼比賽,哪一次不是滿載而歸?獎牌榜上一片鮮紅。後來國際乒聯不得不因此改了參賽名額限制、改了發球規則、改了桌球尺寸、改了比賽賽制,等等等等。」
說到這裡,他笑了笑,說:「你想想你從去年到現在,短短兩個賽季拿了多少塊金牌了?他們能不怵你嗎?」
聞遙嘟囔著答道:「明明也沒多少……不就是一場世青賽,三場大獎賽和四大洲,以及這次的世錦賽嘛。加起來也就六塊國際金牌。」
南川笑道:「是啊,你一共只參加了六場,六場全是金牌,全部贏得漂亮。他們怎麼可能不害怕?分數上壓得那麼明顯,因為他們是真的很害怕。之前出分的等待時間那麼長,我看那些裁判都在焦頭爛額地算分,到底該怎麼扣,才能把你的分數扣到第二。」
他輕鬆地說:「你看,光是減goe的分都不夠,還得划走一個1.22的加成分才勉強足夠,你想想當時那些裁判得多絕望?」
「……噗。」聞遙聽著他不正經的言論,終於忍不住笑了一聲。
堵在胸口的那一道鬱結之氣仿佛隨著這一笑,散去了不少。
她輕嘆了一聲。
道理她其實都懂。
就是覺得有點不甘心。不甘心憑什麼她要遭受這樣的不公正的待遇。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沒多久李啟鵬就找了過來,提醒她馬上頒獎典禮就要開始了。
南川整了整聞遙的圍巾,然後親了親她的額頭。
「別怕。光明正大地去迎接本來就屬於你的榮耀,現場觀眾會為你歡呼的。」
聞遙點點頭。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著場內走去。
場館內觀眾們的聲響順著走廊里涌動的風一起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