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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展行替她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並未言語。
這種不搭理的態度,讓她的心也懸了幾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裴奚若並不怯場。
她款款踏進門廳,淺金色高跟鞋踩在花紋繁複的釉面磚上,輕起輕落,留下細細長長一痕影子。
走了幾步,她似是想到什麼一回頭,朝他輕拋媚眼,「傅先生,我這樣,像不像民國年代的闊太太?」
男人逕自越過她,像是沒聽到。
擦肩而過時,卻飄下四個字。
「像姨太太。」
裴奚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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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先生,你說我是姨太太,是不是結婚以後,會在外邊彩旗飄飄啊?」裴奚若托腮問。
不容易,這幾次相處,哪怕暗地裡早已刀光劍影,明面上,傅展行對她,從來都是彬彬有禮的紳士模樣。
而今終於被他嗆了一回,她簡直可以說是喜上眉梢,當然要揪住這個把柄不放。
這會兒兩人上了二樓茶室,沿窗而坐。復古的朱紅色窗框,彩色拼花玻璃半開,窗外是繁茂綠植,夏夜涼風。
如果換作一對有情人坐在這裡,不互訴一下衷腸,都是浪費情調。
只是坐在這裡的是她和他,就免不了一番廝殺較量。
「看來裴小姐記性不好。」他給她倒了杯熱茶,推過來,「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
裴奚若食指轉了轉杯沿,「有嗎?」
自己倒是先想起來了——第二次見面那晚,似乎的確討論過出軌話題。他的回答是否定。
「哎呀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好,讀書的時候成績差,課文要背三十遍才記得下來,」她一副羞愧模樣,眼睛眨呀眨,就差把「花瓶草包」寫在臉上了,「傅先生不要見怪。」
「不會。」
「聽說孩子的智商大多遺傳自母親,我壓力好大。」
「裴小姐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到那一步。」
裴奚若習慣性想再發揮幾句,忽然嗅出他話里的不同意味,愣了下。
「裴小姐是聰明人,閒話我也就不說了,」傅展行坐在對面,手肘支撐桌沿,雙手隨意交疊,「不知道幾次約會下來,裴小姐對我的評價如何?」
這麼直入主題?
她要是答「很好」的話,下一步是不是就該確認婚期了?
「傅先生一表人才,又是傅氏未來的掌權人,當然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了。在一眾名媛千金間,可不要太搶手。」她先將他誇了一通。
他神色淡淡,未見反應。
裴奚若斂起笑意,接上後半句,「所以,有什麼非我不可的理由呢?」
她對聯姻的抵抗態度,早在酒吧那晚就和他挑明。
他卻不識趣,不放手,好像存心作對。
「能和傅氏聯姻的家族,裴家不是唯一,卻是最優選擇。」傅展行不遮不掩,回答了她,「個中緣由,涉及枯燥的商業布局,裴小姐願意聽,我可以細講。」
免了免了。
好多年前,裴父一度想讓她繼承家業,為此,天天變著法子給她灌輸商業常識。導致裴奚若現在一聽到商業兩個字就頭疼。
她做了個簡單粗暴的總結:「就是你看上了我的錢唄。」
傅展行「嗯」了聲。
準確地說,是裴家流動資金數額龐大,能在短時間內,支撐起他的一系列大動作。裴父為人又誠篤,一旦確立聯姻,商務合作上,必不會偷奸耍滑。
不過,她這樣理解,大方向上也沒差。
「這幾年,傅氏由我二伯掌控。不過,有個遠房表弟,背後有幾位董事撐腰,勢力不小。」他將情況說得更明白了一些。
聽起來,二伯是他這邊的,表弟則是反派了。
裴奚若下意識問,「那你爸媽呢?」
話音落下,傅展行朝她投來一眼。那目光轉瞬即逝,很難說清是什麼意味。
不過回答時,聲線卻很平穩。
「父親早年出車禍,成了植物人。母親自那以後,在寺廟清修。」
裴奚若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有些訝然。
不等她說什麼,傅展行便跳開了這個話題。
「裴小姐是裴家的掌上明珠,聯姻之事上,你父母提起過,會優先尊重你的意見。」
上一秒還在講悲慘身世,這一秒,這男人就能無縫切換到婚姻談判模式,也不見情緒有絲毫波動。
真是好可怕。
裴奚若把心頭泛上來的那點兒柔軟同情收回去,又進入草木皆兵的備戰狀態。
要尊重她的意見……確實是裴父裴母一直以來的態度。
裴奚若相信,哪怕她對傅展行百般挑剔,最後還是不嫁,他們也不會威逼。
他們是真的想要把她託付給一個靠譜的人。
只是,她壓根就不想和誰結婚。
裴奚若沒想好怎樣回答,轉開視線,忽而看到茶桌角落,擺著兩隻胖胖的罐子。
有蓋,黑瓷質地,帶白色紋理,表面看著很光滑。
傅展行隨之看過去,「會下圍棋?」
「只會下五子棋,」裴奚若摸出一枚棋子,舉到眼前,忽地心血來潮,「傅先生,切磋一下?」
格子棋盤,她執白子,他執黑子,相對而坐,可以說是近日來最為平和的場面了。
裴奚若將白子按在棋盤中央,「所以,傅先生今天說這些,是希望我答應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