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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個想法一旦萌生,就像一枚種子扎在心裡,荊寒嶼還是時常想,燕子如果是小狗就好了。
分別的日子近了,荊寒嶼知道了一件超乎他認知的事——燕子是被拐賣的,本名叫雁椿。
燕子向他求救,他憤怒不已,向燕子保證,一定會幫這個忙。
那個杏子成熟的夜晚,清亮月光下燕子——雁椿看向他的眼神,過了很多年他都記得。
一同記住的是雁椿這個名字,明明這麼好聽,雁椿竟然還覬覦他的名字。
回家後,荊寒嶼將拐賣的事告訴爺爺。
老爺子做了一輩子善事,哪裡見得這種事在眼皮子底下發生?
有索尚集團的助力,警方立即展開行動,不止雁椿,許多被拐賣到西北的小孩被解救,回到父母身邊。
荊寒嶼暗自給自己記了一功,他救了他的小狗,不知道小狗願不願意到他家裡來,和他一起生活?
但爺爺的話他也記得,雁椿是有家的,他不能強迫雁椿。
小狗不願意住在他家的話,寒暑假可以嗎?就住一個月,陪他玩,這總可以吧?
荊寒嶼記得雁椿的家在一個叫祿城的小地方,警察跟爺爺說了解救情況,他知道雁椿現在已經和家人團圓了,於是像個小紳士一樣不去打攪,耐心地等著暑假。
到了暑假,他就去把小狗……不,把雁椿接來陪自己玩。
然而幾個月後,荊寒嶼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世事難料。
雁椿和家人一起搬走了,不知所蹤。
爺爺看出他的失落,問他想不想找到雁椿。
孩子家的倔強和彆扭來得猝不及防,他狠狠搖頭,「不找了!」
他覺得很傷心,這種傷心並不是像扇耳光那樣直接招呼在他臉上,而是又悶又鈍的難過,比在父母那裡得不到關愛還難過。
從小他就很獨立,在許多人眼裡這種獨立等於孤僻,別人不需要他,他也不需要別人,只要爺爺疼他就好。
可在緋葉村,他發現有一個小孩需要他,將全部希望放在他身上,還說他是珍貴的寶貝。
這種強烈的聯繫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力量。
他可以滿足雁椿的願望,為雁椿做任何事,他要當小狗的英雄。
所以當雁椿消失,再無音訊時,失落就像一記悶拳,直接捶在了他心口。
「騙子。」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雁椿家的老房子,「謝謝都沒有跟我說!沒良心!」
這成了奇異的執念,多年過去,荊寒嶼從未試圖尋找雁椿,卻始終惦記著這個名字。
以至於高一下學期,當雁椿在黑板上寫下「雁寒嶼」三個字時,他立即就認出了那是他那沒良心的小狗。
小狗不經他的許可,擅自用了他的名字,更令人生氣的是,小狗還假裝和他不認識。
他怎麼能讓小狗如願?
戳破雁椿的謊言,只花了一頓午餐的時間。
但長大後的雁椿身上有許多謎,變得和小時候不太一樣,他沒有像第一天那樣緊逼,卻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雁椿。
雁椿離開祿城後搬到了桐梯鎮,和母親、弟弟一起生活,成績在鎮裡很好,所以才被挖到寰城一中。
這些是荊寒嶼打聽到的。
雁椿的成績其實相當出乎他的意料,但雁椿看上去很沒有上進心,好像進了理科實驗班就滿足了,墊底也無所謂。
荊寒嶼對此感到不滿。
多年來的執念已經成了不可言說的心結,連他自己都吹不開上面密布的灰塵,想問雁椿為什麼一聲不吭就搬走,獲救後為什麼不聯繫自己,為什麼不說一聲謝謝,當年在緋葉村跟他跟得那麼緊,帶他追杏花看星星,說他是寶貝,只是拿他當引來警察的工具人?
但沒一個問題能夠問出口。
真問了,不就顯得他多在意?
雁椿的不在意將他的在意襯托得萬分滑稽。
越是想討個說法,越是假裝冷漠。
可越是假裝冷漠,視線就越是避不開雁椿的一舉一動。
這簡直成了惡性循環。
他想干涉雁椿,將整理的題放在雁椿面前,逼雁椿一道一道認真做。
如果雁椿不聽話,他就用他並不豐沛的耐心跟雁椿講道理。
雁椿進步了,他會送雁椿禮物,當做嘉獎。
他不喜歡雁椿這副散漫、什麼都不當回事的樣子。
他清楚記得雁椿在緋葉村請求他幫忙時,眸子裡有多少希望。
那為什麼現在卻要選擇墮落。
沒錯,在16歲的荊寒嶼眼裡,雁椿讓成績飄在中等便意味著墮落。
但荊寒嶼又想起爺爺當年的話,燕子和你一樣,是小孩,不是小狗。
因為雁椿不是小狗,他以前沒有立場帶走雁椿,現在也沒有立場管束雁椿,只能在不遠不近的距離里沉默地看著。
忍耐讓荊寒嶼變得近於暴躁,而這個年紀的少年,原本就容易精力旺盛,力氣沒出使。
許青成和卓真都發現他近來打球時過於兇狠,也不知道哪來的脾氣。
「怎麼了啊寒嶼?」打完球,卓真氣喘吁吁地揉著肋骨,他剛才被荊寒嶼給撞了,痛得抽氣,「家裡有事兒?」
荊寒嶼悶頭喝水,剩下的往頭上澆,甩了甩,「沒事。」
卓真被美滿的家庭養成了個傻白甜,糖罐子裡泡出來的小孩,眼睛是看不到灰暗的,沒心沒肺傻樂,荊寒嶼說沒事,他就不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