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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寒嶼似乎拍了拍他的背,「剩下的我來處理。」
之後,又是很多人趕來,他被荊寒嶼送去醫院——和許青成的這場架,他也受了傷。
當然,許青成受的傷比他嚴重許多,一直在住院,加上本來就要出國,所以沒再來過學校。
許青成和郁小海的戀情就這麼悄聲開始,以一場慘烈的鬥毆結束。
如果真能這樣結束,那也是好事一樁。
頂多在許多年後回憶起時,當事人各自自嘲一句——誰沒個混帳的青春,誰年少時沒有遇到過幾個人渣。
但數月後,郁小海死了,雁椿是唯一的嫌疑人。
警方因為證據不足而釋放雁椿時,許青成從人群里衝出來,像頭髮瘋的野獸,張開鋒利的爪牙,要撕碎雁椿的咽喉。
雁椿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他那天其實看到了許青成朝自己殺來,也看見了許青成手裡握著的刀。
但他沒有躲,他絕望又殘忍地想,活該他為郁小海賠命。
但千鈞一髮之時,荊寒嶼抱著他的肩膀,用後背撞開了許青成,警察的反應也非常迅猛,將許青成按在地上。
那枚匕首摔出老遠,在日光下反射慘澹的白光。
「荊寒嶼!」許青成歇斯底里,滿眼血紅,頭髮亂七八糟,沾滿灰塵。
雁椿從來沒有見過許青成這樣狼狽頹喪的模樣——即便是親自將他揍進醫院那次都沒有。
「你就一直護著他!憑什麼殺人不償命?你在保護一個殺人犯!」
「啾——啾——」
墓園裡有許多小鳥,雁椿在一連串鳥鳴中回到現實。
那些記憶里嘶吼和哭喊被風吹散,像林間的沙沙聲。
他平靜的眼中掀起了細微的波瀾。
不是因為重遇許青成,而是在回憶夾縫中也不缺存在感的荊寒嶼。
這十年來,他先是配合專家治療,後來靠著意志力約束自己,很少去想到荊寒嶼,以至於有些事被他深埋著,不去想的話,就像根本沒有發生過。
比如他險些將許青成打殘,就算許青成看在郁小海的面子上放他一馬,許家難道會善罷甘休?
可他竟然在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之後還能回到一中。
如果沒有荊寒嶼,他絕不可能安然無恙。
再比如許青成想殺他那次,幫助他的不止警察,還有荊寒嶼。
他卻選擇性地遺忘了這一點。
「第一次來?」許青成平靜地問,看不出什麼怨恨,也沒有當年的刻骨仇恨,語氣像是和多年不見的故人寒暄。
雁椿卻從這平靜里看出深重的悲哀和懷念,不合時宜地陷入怔忪。
當年他堅信是許青成玩弄了郁小海的感情,還始亂終棄,後來也從未改變這種看法。
但如果真是玩弄,許青成會在祭日時來看郁小海,但不會有那樣的神情。
不過就算不是玩弄又怎樣呢?許青成傷害郁小海不假,就算用一輩子來悼念,感動的也只有自己。
雁椿回以冷漠,「嗯,第一次。」
他不想和許青成解釋太多,現在他們不再劍拔弩張,甚至能夠和平地一同懷念郁小海,但這不代表他原諒了許青成。
許青成注意到墓碑邊的花,忽然笑了笑,「應該不是第一次,去年和前年我來的時候,也看見這種花了。
會來看小海的人不多。」
被揭穿,但好像也不用爭辯什麼,雁椿說:「是我。」
沉默片刻,許青成聲音發沉,「兇手,還是沒有抓到。」
雁椿不經意地握緊手指:「我一定會找到兇手。」
「你?」
「我在為警方工作。」
許青成有些疑惑地張了張嘴,大約覺得這樣很不禮貌,別開臉道:「挺好。」
原本還想多待一會兒,但著實尷尬,雁椿說:「我先走了。」
許青成先「嗯」了聲,雁椿走出幾步之後,他卻說:「抱歉。」
雁椿停步。
「當年我認定你就是兇手,差點刺傷你。」
許青成輕聲說:「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不會是你,因為你是唯一一個為了他將我往死里打的人。」
停了停,許青成又道:「但我只能告訴自己,你就是兇手,是你殺了小海。
如果不這樣……我能去恨誰?」
雁椿深呼吸,「已經過去了。
我們之間不用道歉。」
許青成笑了笑,「嗯,道歉是為了關係存續,我們沒那種東西。
對了,你和荊寒嶼在一起了嗎?」
雁椿這才轉過身。
旁邊的樹影一晃一晃,在他臉上掃過。
「看樣子是沒有。」
許青成搖搖頭,「你們應該在一起的。」
疑問像轟然倒塌的巨牆,將地面砸得千瘡百孔,滿目皆是灰白色的塵埃。
雁椿克制著漸漸鼓譟的情緒,「為什麼這麼說?」
是他遺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嗎?為什麼連許青成都認為他和荊寒嶼應該在一起?
許青成似乎也有些詫異,「荊寒嶼想要的,就一定會得到。」
雁椿眼前猛然回閃昨晚荊寒嶼抓住他腳踝的一幕。
某種角度來說,許青成這一形容其實很貼切。
可他還是感到荒謬,他的白月光想要他,這已經很不可思議了,許青成這個局外人還知道,更是離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