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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他忍不住想討好荊寒嶼,跟燒肉店的師傅學了幾個家常菜,買上食材回家做給荊寒嶼吃。
至於題,過去只有實在不會的才問,現在就算會,也要裝不會,讓荊寒嶼多講幾遍。
有次他終於把荊寒嶼惹毛了,荊寒嶼用筆桿敲他的耳朵,「你耍我?」
天地良心,暗戀一個人的小心思也能叫做「耍」嗎?
就這麼待到臘月廿九,燒肉店放假,雁椿也得回桐梯鎮了。
「你回家過年嗎?」一起去公交站的路上,雁椿呵著寒氣問。
荊寒嶼說:「回。」
雁椿琢磨著自己的計劃,「我回來後給你說件事。」
荊寒嶼停下腳步,「什麼事?」
雁椿一副獻寶的模樣,「保密!」
車來了,雁椿輕鬆地跳上去。
車窗蒙著寒冬臘月的霧,將荊寒嶼的臉遮得模模糊糊。
雁椿朝他揮手,他雙手插在衣兜里,懶得伸出來,襯得雁椿像個急切開屏的傻帽。
但雁椿毫無失落的情緒。
暗戀麼,該他臉皮厚一點的。
車一開走,外面的景象就更模糊了,雁椿沒看見荊寒嶼在車站裡站了會兒,一直看著駛離的車,直到車轉彎,才朝來時的路走去。
在客運站,雁椿和郁小海匯合,他們要一起回桐梯鎮。
郁小海提著大包小包,換了件新衣,興致勃勃,喜氣洋洋,對回家這件事充滿期待。
雁椿不同,他不怎麼想見喬藍,回家只是因為春節。
大家都要過春節。
他這樣對春節沒什麼特殊想法的,也只得隨大流。
小時候的事在腦子裡越來越模糊了,被賣到緋葉村時,他篤信是喬藍給他買棉花糖,他沒有跟緊喬藍,這才被人販子趁機拐走。
可回來這麼多年,喬藍和他之間已經沒什麼情分,他不止一次想過,喬藍是故意把他扔在那裡。
只是他想不通其中的緣由。
說因為家貧養不起吧,喬小野一個病秧子,喬藍不也罵罵咧咧養著嗎。
中巴顛來倒去,開了三個多小時,終於開到桐梯鎮。
郁小海打算過了初五再回主城,雁椿初二就走,不能和他一起了。
郁小海想了想,沒說什麼。
破爛的筒子樓也為這一年一度的春節張燈結彩,雁椿才走到路口,就看見張望的喬小野。
「哥!」瘦猴兒從台階上蹦下來,急匆匆地跑向他,「你終於回來了!」
一年不見,喬小野氣色似乎好了些,個子也長高了。
雁椿十分欣慰地想,自己擠時間打工是對的。
等以後他考上不錯的大學,就能賺更多錢,帶喬小野去大城市的醫院看看也不是不可能。
轉去一中是變好的契機,他的腳雖然還在泥沼里,但眼睛已經看到了上一層階級和光明的生活。
而且他還有了個喜歡的人。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回到家裡,雁椿敏銳地察覺到一絲古怪。
灶上燉著肘子湯,還蒸著一鍋排骨,狹窄的客廳放著一堆禮盒,什麼燕窩啦臘肉啦,廚房還放著幾根大骨頭。
雖然過節一定會吃好點的東西,但雁椿印象中,喬藍就沒有這麼大手大腳過。
雁椿轉身問:「有客人?」
喬小野說:「來了個叔叔。」
天黑之前,喬藍回來了,帶著個其貌不揚的男人。
不用說,一看便是勾搭來的相好。
喬藍不是第一回帶男人回家吃飯。
雁椿對父親沒什麼印象,喬藍有時說他出去打工不見了,有時說他早死了,一副有八輩子仇怨的模樣,卻對每個帶回來的男人倍加殷勤。
但這回不一樣,喬藍不殷勤,男人話也不多。
喬小野膽子小,坐在雁椿身邊一言不發。
四人幾乎沉默著吃完了一頓晚飯,喬藍又和男人離開。
雁椿留意到男人看了自己好幾次,那目光他看不懂,不由生出幾分好奇。
但那是喬藍的相好,他沒興趣去打聽。
第二天就是除夕。
中午,男人又來了,和喬藍一起在廚房忙碌,然後四個人圍在一桌吃了頓年夜飯。
「這麼大了。」
男人喝了幾杯酒,視線落在雁椿身上。
簡單的一句話,但不是任何人都能說。
雁椿立即意識到,這人可能不只是喬藍的相好。
喬藍臉色一變,奪走男人的酒。
男人冷笑一聲,點頭。
在雁椿眼中,他們好像達成了某種協議。
電視開始播放節目,外面有小孩放鞭炮。
喬藍從來不給雁椿買鞭炮的錢,後來雁椿打工攢了錢,也不會花在這種地方。
男孩子雖然都喜歡鞭炮,但也不是非得自己買,看別人放也是一種樂趣。
雁椿不想待在家裡,正要帶喬小野去江邊看人放鞭炮,男人突然叫住他。
叫的是——「阿椿。」
雁椿忽怔。
沒人這麼叫過他。
喬藍急急從廚房跑出來,抬手就往男人肩上捶,「你想幹什麼?」
男人不理會,拿出三張一百塊,朝雁椿遞了遞,「和弟弟去放鞭炮吧。」
喬藍警惕地瞥著雁椿。
雁椿不怎麼想拿這個錢,但能察覺到身邊的喬小野很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