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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能不高興呢?
「不擔心。」直升機上,荊寒嶼卻突然用力地握住雁椿的手,只握了一下,然後立即鬆開。
村子就在前方,直升機就要降落了。
雁椿回頭,見荊寒嶼將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放在膝蓋上,黑色的顯示屏上一連串代碼飛快閃過。
雁椿隱約意識到了什麼,「荊哥,你……」
程序已開始自動運行,荊寒嶼抬起頭,認真地看著雁椿,目光很深,像是要將雁椿含進眼睛裡。
「18歲的時候,我自以為能夠保護你,但所做的僅僅是在你被傷害到失去神志時,將你抱到警車上。你被拘留,被審問,我除了守在警局,什麼都做不到。」
「當時救了你的是首都來的專家,是你的言叔。我做的很多事,後來想來,其實都是自我感動。」
雁椿搖頭,「不是……」
荊寒嶼也搖頭,往下說:「我像一隻鴕鳥,假裝看不到客觀的困難,我以為只要你做完我布置給你的題,好好參加高考,我們就能一起離開寰城,一起讀大學,只要熬過高考前的時間,就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止我愛你。」
雁椿心口抽痛,伸手去摸荊寒嶼的臉。
他沒想到,荊寒嶼會在此時對他說這些話。
「現實證明了我的愚蠢,我根本沒有能力保護你,能保護你的……是像言朗昭那樣成熟、強大的人。」
荊寒嶼深吸一口氣,眼神那麼鄭重,「但現在我可以保護你了。雁椿,你知道,我去B國讀書,創立嶼為,是為了找到你。」
雁椿很輕地嗯了聲。
荊寒嶼跟他說過嶼為的由來。即便不說,嶼為這兩個字也暗示了一切的心意。
「追蹤、搜索,是嶼為的核心項目,作為目標的並不只是人。」荊寒嶼在雁椿指尖蹭了蹭,「萬塵一恨極了我,拿你的安危來摧毀我。雁椿,但他不能再傷害你,誰都不能再傷害你。」
這一瞬的對視,仿佛橫跨了十年失去的歲月,遺散在時間裡無數光彩像螢火一樣從幽暗中升起,飛向夜空,匯集在荊寒嶼如墨的眼中。
雁椿說:「荊哥,在我小時候,你就已經是那個保護我的人了。」
荊寒嶼眼尾動了動,視線轉回筆記本。
直升機降落之前,雁椿給言朗昭打電話,希望能想辦法立即將荊彩芝接過來。
言朗昭說,荊彩芝現在和調查中心的隊員在一起,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雁椿閉上眼,「言叔,謝謝。」
他在高度緊繃的狀態下,有些沒有立即顧全的事,他的同伴、他的師長都為他想到了。
終於抵達現場,葉究趕來,簡要說明情況,村民都被疏散到安全的地方,特警隊又發現了兩處炸彈,而拆彈專家還沒到,炸彈結構複雜,就算專家到了,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整體拆除。
荊寒嶼坐在機艙里,沒下來,雁椿看了他一眼,「我和葉隊去和萬塵一對話。」
荊寒嶼抬頭,兩人四目相對,「嗯。」
平時寧靜得近乎荒涼的村子此時成了爭分奪秒的戰場,雁椿說完後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和葉究離開,荊寒嶼看著他的背影,少年失魂落魄的告白再一次在腦中響起。
那時他們什麼都抓不住,但這次不一樣了。
時間、苦難,乃至分別,在下一次重逢時都會變得有意義。
萬塵一隻通過一條線與警方聯繫,當雁椿出現在鏡頭中時,他露出等候多時的笑容,「雁老師,來了啊。」
後面的許青成看向鏡頭的方向,儘管他的眼睛上蒙著黑布,什麼也看不見。
「嗯,來了。」雁椿說。
「害怕嗎?當年你害怕得暈了過去,我摘下面具,你也記不得我的臉。」萬塵一走向許青成,解開許青成眼前的黑布。
許青成雙眼通紅,悲憤交加,眼珠轉動,找尋了片刻,才與鏡頭裡的雁椿對視。
「唔——唔——」
「十年前是郁小海,十年後是郁小海喜歡的人。雁椿,你欠你的朋友太多。」萬塵一一邊說一邊將許青成嘴上的膠布撕開,抓住許青成的頭髮,陰森森地說:「如果沒有他,你和郁小海說不定已經在一起了。當年你們分開根本怪不著你,少年都是那樣,荊寒嶼不也差不多嗎?只要長大了,以前的困難就都不是困難,可是啊,他讓郁小海失去了長大的機會。」
雁椿沉默地聽著這歪曲事實的指控,心跳在耳畔轟隆作響。
是,他生下來就帶著罪,他的父親有罪,他年少時差一點就被引誘犯罪。
但他並沒有真正犯罪!他不是罪人!
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萬塵一的眼神頓了下,他覺得不該是這樣,雁椿應該氣急敗壞,像十年前那樣痛罵他,在哭泣中崩潰,畢竟他現在做的事比十年前更加殘忍,觀眾也更多。
「將我的小海從我身邊帶走的不是雁椿。」許青成突然開口,聲音帶著克制不住的顫意,說著,他轉向萬塵一,咬牙切齒,「是你!」
萬塵一有些驚訝。
他和許青成認識,但並不熟。他找到許青成,說有郁小海案的線索,請許青成和自己一起到驪海時,這個愚蠢的東西幾乎沒有思考就答應了。
他以為許青成在得知郁小海的死亡是因為雁椿後,會對雁椿恨之入骨,沒想到許青成會說出這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