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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雁椿到了酒吧,便坐在老位置,一邊喝酒一邊觀察燈光下形形色色的人。
調酒師開玩笑,「雁哥你也太敬業了,管哥該給你分紅。」
雁椿笑了笑,「是得讓他給我分紅。」
夜店在很多人眼中就是個三教九流的場合,來酒吧找樂子的多半不是什麼好人。
但雁椿混跡其中,卻覺得輕鬆。
這就像一汪污水,哪哪都是黑的臭的,他這一滴污水掉進去,就不顯得那麼突兀。
「最近挺太平的。」
調酒師又說:「你喝酒就行了。
來,嘗嘗我新設計的『雲海貝殼』。」
雁椿在心裡吐槽這俗氣的名字,待到11點多就起身離開。
調酒師在後面喊:「雁哥,你沒叫代駕!」
雁椿擺手,「我不開車,走一會兒。」
平時他都叫代駕,今天發現其實酒吧也沒調酒師說的那樣太平。
有人鬼鬼祟祟,但多半不是找酒吧的麻煩,是衝著他。
發現有人在暗處盯著他時,他甚至有些興奮,像個嗜血的凶獸聞到了腥血的迷人味道。
會跟著他到酒吧來的多半和他協助偵破的案子有關。
給刑偵支隊當顧問其實是一挺危險的活兒,就算他可以藏在後方,但只要有心,還是能查到他的身份。
何況他和以前的顧問不同,是跟著葉究出現場的,窮凶極惡之徒不敢對刑警下手,就盯著他。
支隊要派人暗中保護他,他直接跟葉究打了一回,以身手證明自己不需要。
深夜的夜市街燈紅酒綠,隨處有人瘋瘋癲癲跑過,就像一滴污水在一片污水中能夠隱身一樣,行蹤詭異的人在這裡也能藏住自己。
不過雁椿已經注意到了那人。
在他左側斜後方,穿著看不出身形的寬大衛衣,鴨舌帽和兜帽遮著臉,雙手揣在衣兜里,應該握著刀。
雁椿不想在這裡動手,正街上人多,萬一傷著行人了就很麻煩。
他停下來,觀察片刻,打算將那人引到左邊的背巷裡。
但就這一瞬,他隱約感到除了那個衛衣男,還有人在盯著他。
這感覺稍縱即逝,他愣了下,後面那人已經加快腳步。
他必須在對方發難之前,衝進背巷。
他快步左拐,那人果然跟了進來。
背巷烏漆嘛黑,堆了一牆的垃圾。
雁椿緊走幾步,突然轉身,那人猝不及防,馬上從衣兜里抽出一把接近二十厘米長的刀。
刀刃上滾過一圈光,但因為拿刀的人手在抖,光都被抖碎了,顯得不太有氣勢。
雁椿這才發現對方的衣兜是連通的,所以才放得下這麼長的管制刀具。
一雙仇恨的目光射過來時,雁椿認出了對方。
這人叫阿膽,兩年前,他將阿膽相依為命的舅舅緝拿歸案,那時阿膽也是這樣怨毒地瞪著他。
阿膽二十出頭,一米八往上的個頭,一身蠻力,步步逼近,威脅似的轉著刀。
「如果不是你,我舅舅就不會坐牢,你這個多管閒事的賤人!」阿膽說完就舉起刀,炮彈一般撲了上來。
陰影兜頭降下,雁椿出奇冷靜,輕巧地向側面一閃,避開刀鋒的一瞬,左手一個肘擊,阿膽悶叫一聲,忍痛又要砍,雁椿卻勾住他的腳踝,向後一掛,阿膽驟失平衡,向斜前方撲去,雁椿突然擰住他的手腕,猛地一別。
「啊——」慘叫消融在震耳欲聾的音樂中。
阿膽被按在地上,抱著手腕飛快打滾。
雁椿冷眼站在一旁,竟是等他緩過了這鑽心的疼痛。
阿膽用尚好的那隻手抓起刀,再次向雁椿砍來,氣急攻心中忽略了一件事——雁椿剛才為什麼沒有立即制服他,還給他喘息的機會?
警察不會這樣做,警察也不會掰斷他的手腕。
這個上半張臉隱沒於陰影中的人,遠比他想像的殘忍。
這一刀又沒砍中。
雁椿就像一隻貓,正在逗送死的耗子。
為了讓阿膽更加亢奮,他甚至故意讓對方劃傷了自己的手。
這場差距懸殊的鬥毆發展到後來,阿膽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刀就在手邊,但他再拿不起來。
雁椿蹲下,端詳這個小流氓,聲音有種殘忍的冷,「你說是因為我,張康才會被判死刑。」
阿膽鼻血橫流,咬牙切齒。
「我算什麼?是因為他虐殺了他的三個工友,他才會被判死刑!」
「呸!」
雁椿躲開這一口血沫,「沒有我,他也難逃法網。
至於你,你從小被他帶大,耳濡目染,我不相信你沒有被他影響。」
雁椿拎住阿膽的後領,將人扯起來,「看來張康的死刑只是給你撓了個癢,那今天你感覺怎樣?」
「賤,賤人!」
「去派出所清醒吧。」
雁椿提著人往巷子外走,「我可沒有什麼職業操守,你這種人渣,我會一直盯著你……」
話音未落,巷口的石板路上突然出現一道身影。
短暫的停留後,疾步行來。
雁椿視線移上,看見荊寒嶼那張掛著冰霜的臉。
雁椿唇角還含著陰鷙的笑,這一刻笑容直接僵住了,身體裡沸騰的興奮像被潑了一盆冰水,他仿佛聽見滋滋冒煙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