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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眸瞥見江聆已然盈滿水光的眸子,他聲音放輕了些,「就知道你會哭,所以一直沒敢告訴過你。」
江聆固執地搖頭,「我還沒哭。」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現問題,那她曾經應該了解過謝尋星這份病例。
化療無效,肝脾腫大,劇烈骨痛,只能靠大量止痛藥度日。
治療期間,腫瘤細胞增長失控,持續高熱,命懸一線。
只是當時的病例中隱去了姓名,她以學習的態度去閱讀時,從未想過,那是她心心念念了那麼多年的人。
明明是那麼驚心動魄的事,卻被那樣簡單地一語帶過。
心臟像是被挖了一個洞,汩汩流著血,就連呼吸都隱隱作痛。
「是,沒哭,」謝尋星笑,順著她的話哄,「要是當時被你知道了,我怕會影響你的未來,所以勒令他們不要告訴你。」
他從喉間溢出低啞的笑意,「那時候想著,我總不能讓我喜歡的女孩兒,因為一個看不清將來,沒有明天的人,去揮霍掉自己的將來,如果我還能活著,至少也得等到有資格與她一起走下去的時候,再重新出現在她的身邊。」
江聆身體顫了顫,扭過頭去擦了擦眼睛,然後藏住手背上的濕潤。
好像是這樣。
如果在當時知道了情況。
她一定會拋棄一切,義無反顧地奔赴回他的身邊。
畢竟那是她整個青春時代,最宏偉壯麗,最冒險的夢。
江聆低著頭,抽了抽鼻子,有點哽咽,喉嚨被堵的死死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自頭頂傳來一聲嘆息,輕輕的。
「不覺得哥哥很聽話嗎?」
江聆無言地從桌上抽了一張紙巾,擤了擤鼻涕,抬眸不解地望著他。
小姑娘清秀漂亮,睫毛上還沾著細碎的眼淚,鼻頭泛著紅,委屈得讓人莫名想要蹂.躪一番。
謝尋星也確實這麼做了。
他捏了捏江聆紅透的耳垂,又捏捏臉頰,跟揉麵團似的。
「說好了長命百歲。」他喻著笑道,「雖然有些曲折,但總歸沒有把自己,永遠的留在昨天。」
江聆怔住。
長命百歲。
那天她在移植倉外給他比的那句話。
他原來記了那麼多年。
原來,她的那顆星星,一直在朝她奔赴,日夜不停。
……
可那時的他,為什麼會喜歡那樣黯淡的她。
念此,江聆捏著衣擺,聲音有點沮喪:「可我一點也不好,也不值得你喜歡那麼久。」
頓了頓,她自暴自棄地開始細數起自己的缺點:「我那麼膽小、普通、愛胡思亂想,沒有那麼漂亮也沒有那麼自信,還總會把事情搞砸……」
越說,她越沒有底氣,越不敢去直視謝尋星的眼睛。
她怕這些是被謝尋星忽略的東西,當他也意識到她的這些缺點時,會向她露出奇怪的神情。
可意想之中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她感覺自己的臉被謝尋星溫柔地扳正。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目光灼灼,看她時眼中像是藏了熾熱的光芒,「也許,我也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好?」
「我曾偏執到覺得萬物都充斥著黑暗,厭惡這個世界,病魔纏身,放棄一切希望只想尋死。」他緩聲道,「可是後來,有一個人堅定地拉著我,告訴我一定要朝著光明走,無論什麼時候,也不要放棄希望——」
「喃喃,」謝尋星喚她,「你有沒有想過,當你把別人看作自己的星星時,你也是別人的世界裡唯一的光?」
話音落下,空曠的辦公室里頓時安靜到針落可聞。
可是江聆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吵。
這句近乎毫無保留的告白,讓她大腦一片混亂。
她呼吸急促到手腕有點發抖,緊張到有點缺氧,卻只能假裝淡定地扭過頭,想去抓桌上的茶杯。
一個不注意,手卻重重拍向了男人的右手臂。
謝尋星輕「嘶」一聲,眉頭微微蹙起。
江聆如夢初醒,想起了前兩天的醫鬧。
她這時候才發現,謝尋星從進門開始,一直都用的左手發力。
剛才她那一下,確實也不怎麼輕。
江聆心一慌,忙問,「疼嗎?」
說著,她迅速湊近謝尋星的手臂,有些擔憂地想將他的袖子捋起。
卻在這時,只覺後背一陣力道傳來。
眼前一花,她猝不及防地被人按進了懷裡。
謝尋星哪有剛才吃痛的模樣,眉尾懶洋洋垂著,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早就沒什麼感覺了。」
「……」
「我只是,」他隨意笑了聲,「想找個機會抱抱你。」
……
江聆額頭抵在謝尋星胸前,感受到周圍被他的氣息與體溫盈滿,呼吸微滯。
隨著說話的頻率,她清晰地感覺到了男人胸腔的震顫。
這是她頭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識到。
她的星星,在向她奔來。
心裡某一處忽然變得極為柔軟。
江聆沒有反抗,甚至連力度也軟下來幾分,跨坐在他的腿上,有種迎合的感覺。
謝尋星似是受寵若驚,將她擁得更緊了些。
許久。
江聆聽見男人再一次開口,這次的聲音里,混著微小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