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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濤殷勤地給她倒了杯茶水,告訴她謝尋星還在開會,可能需要她再等一會兒。
說完這些,他便識趣地退開。
江聆把手裡的蛋糕盒放在桌上,一邊小口抿茶,一邊環顧四周的環境。
辦公室面積很大,十分空曠簡潔,色調以黑白灰為主。
一瞬間,江聆想起了謝尋星的家。
也是這樣的風格。
江聆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她並沒有等多久,大約十幾分鐘後,謝尋星步履有些匆忙地推門而入。
見他,江聆有點不自在地想站起來,又被人抬手按了回去。
「在我面前還這麼拘謹?」謝尋星手掌在江聆肩膀上停留一會兒,收回去,慢悠悠坐在了她旁邊,輕鬆道,「難得你主動來找我。」
江聆舔舔唇,掩住心底的震撼,「嗯」了一聲,扭頭去把蛋糕盒打開。
盒子裡是一份四四方方的草莓蛋糕,拿出來的時候,邊緣的奶油被蹭變形了一點。
她沒有忘記自己過來的目的,只是這會兒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把附帶的塑料叉子遞給謝尋星,江聆最終還是決定等他吃完再說。
謝尋星吃得很慢,動作優雅得像是上世紀的貴族。
江聆手一直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偶爾身體前傾,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這是你的辦公室?」
「嗯,」謝尋星答,「剛才開了個會。」
「啊……」江聆想起自己之前給謝尋星發的消息,喉嚨緊了緊,「沒有打擾你吧?」
「當然沒有,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會議。」
「……那就好。」
謝尋星知道江聆想問什麼,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注意到她躲閃的目光後,輕笑了聲,「兩年前陪陳銳寧練個手,沒想到他轉眼就把爛攤子交給我。」
「……」
練、手。
光是練手,就可以做到這樣的高度。
江聆恍惚了一下。
「當然,一開始不過隨便玩玩,沒怎麼放在心上,」謝尋星眸子動了動,「可惜謝家那群人似乎並沒有放過我的意思,我只好奉陪,一不小心就成了現在這樣。」
「……」
謝尋星說著,把蛋糕頂上那顆草莓遞到了江聆嘴邊,低低地笑:「哥哥報復心還是挺強的。」
江聆腦子裡還想著謝家那對夫婦,無意識地張嘴。
草莓有點酸,咬開的那一刻,她小臉頓時一皺。
「很酸嗎?」謝尋星問。
江聆點點頭,餘光瞥見了蛋糕夾層的草莓果肉。
她喝了一口茶壓住酸味,嘀咕:「那你這是不是也在報復我。」
謝尋星揚眉,好笑地反問:「我在你這裡連原則都沒有,哪兒還談得上報復?」
江聆「哦」了一聲,糾結了幾秒,又問:「那如果我做了很過分的事,惹你生氣了呢?」
謝尋星眉頭又挑起來一點:「怎麼突然想著這種事?」
「也不是……」江聆小幅度往旁邊挪一挪,一時也找不到什麼理由,支支吾吾的,「就是——」
「先哄哄我。」
江聆一懵:「什麼?」
謝尋星湊近她一點,眼尾懶懶上揚,彎起的眸中像是落了碎光,「只要你隨便哄哄,哥哥就不會再生氣了。」
……
就在那一秒。
江聆借著投射而下的光源,看清了謝尋星眼裡她的影子。
溫柔且分明。
「……」
江聆雙手撐在身側,突然閉了閉眼,像是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迎著謝尋星的目光,她躊躇道:「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不要生氣。」
謝尋星身體停頓一下:「嗯?」
「你移植成功以後,」江聆深吸一口氣,盡力使自己聲音沒那麼虛,「是不是,又復發過?」
……
氣氛淡了些。
大約沒想到江聆會突然問這個問題,謝尋星愣了愣,而後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誰告訴你了?」
江聆說好的幫陳銳寧保密,堅決搖頭,「我猜的。」
預想中謝尋星的反應並沒有出現。
江聆看著男人的神情從錯愕逐漸變成若有所思,而後好像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理由,「行。」
「被你猜對了,」他身子向後靠了靠,輕描淡寫,「是。」
一個「是」字,足以讓江聆心裡泛疼。
在血液科待了那麼些日子,見過形形色色的病人,她自然最為明白,二次復發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過去經歷的所有痛苦通通作廢,取得的希望全盤傾塌,取而代之的是加倍的痛苦,和更為渺茫的治癒希望。
那是她無法想像的疼。
她親眼見過一個二次復發的小姑娘偷偷給家人寫遺書,寫一句便被疼得只能攥緊病床的護欄,不顧心電監護儀的刺耳警報,淚眼朦朧地央求她給她多打一支嗎.啡。
他是不是也這樣疼過,也這樣絕望過。
江聆死死咬唇,伸手想去觸碰謝尋星,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在國外復發的,」謝尋星拇指摩挲了兩下她的皮膚,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那樣平靜,「確實有過一段時間所有藥物都起不了效果的情況,但那個時候運氣好,剛好趕上了醫院開設新技術的實驗組,情況有些複雜,但總算是撿回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