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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應該學著看開些,可他做不到。
誰讓他是個可恥的同性戀呢?他生來罪惡。
雖然同性戀在我們國家早已去精神病化,卻不妨礙仍有為數不少的人,依舊認為他們是精神病,需要接受治療。
雖然從很久之前開始,這項治療在經歷過無數的試驗之後,被證明不僅是無效的,而且會對被治療者造成重大的創傷,很多人甚至因此而死亡,這種治療仍舊屢見不鮮。
事實上,除少數國家和地區宣布性取向轉換治療非法之外,在世界上很多國家,這種機構依舊是合法的存在。
顧愷從前只是聽聞,還從沒有親身接觸過。
他攬住裴溫的肩,手上緊了緊。
裴溫沒有細說那過程中具體發生了什麼,回憶這些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
他只是沉默了許久,才平復好情緒,儘可能冷靜地繼續說:
「從那裡出來之後,我就和那位學長分手了。」
「不是不喜歡他了,而是沒法再和他在一起了。」
在接受過那樣殘酷的心理干預之後,裴溫並沒有如裴秀真所願那樣喜歡女生,還變得男生也無法喜歡了。
母子關係因此徹底破滅。
裴溫恨他的母親。
「當時在裡面認識的人,有些出來之後就死了。」裴溫低聲說,聲音飄忽得像晚風,「我原本以為自己也會像他們一樣。」
「現在呢?」顧愷問。
「現在……」裴溫抬起頭看向顧愷,「不捨得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我還是一樣粗長呢!
預計明天完結!
第八十六章
人一旦有了牽掛,就會貪生,會眷戀人世。
裴溫捨不得顧愷,也捨不得顧愷難過。
如今每次發病,他若是又想自殺時,只要一想到顧愷,便能生出無限勇氣。
再堅持一把,就當是為了顧愷。
他會好起來的。
這些日子裡,顧愷從不勉強他做什麼,他想躺著便躺著,想出門散散心,顧愷就陪他去散步,想澆花,顧愷就把水壺遞到他手上。
他如果不想見到顧愷,顧愷就把空間和時間都留給他一個人。
顧愷把平生所有溫柔和耐心都給了他,不多說什麼,不多做什麼,只是耐心一點,包容一點。
想到這裡,裴溫忍不住微微仰起頭,借著星光和月色凝視顧愷的臉,他看到顧愷眼裡倒映著的自己。
「想接吻。」裴溫說。
這大約是裴溫第一次對顧愷表達這種願望。
顧愷微微地笑了,低下頭,吻上裴溫柔軟的唇瓣。
「真乖。」
夏末,裴溫的藥差不多快吃完了,兩人按照醫囑回去複查拿藥。
給巴赫和雨果留下足夠的口糧和水,兩人返回江州精神專科醫院檢查。
經過複查,醫生發現裴溫的病情已經比之前好轉了許多。
「繼續保持,你的病會好的。」醫生笑著拿起筆,「我給你另外開點藥,不吃之前的了。」
「不過,」醫生又抬頭看向顧愷,說道,「這個病就算是痊癒後,也很可能再次復發。」
「你們做家人的,平時要多多關懷,不要掉以輕心。」
「謝謝醫生,我會的。」
開完藥,醫生蓋上筆蓋,把單子遞給他們,說道:「還有,心病還須心藥醫。光吃這個藥沒用,得把心病的根源解了才行。」
顧愷看了眼裴溫。
裴溫的心病,應該就是當年和母親之間發生的那件事吧。
被送去那種「醫院」進行「治療」的經歷,很難忘懷,與母親之間的裂痕,也難以彌補。
不過,四年了,裴溫第一次把那件事告訴別人,這也意味著他開始直面過去。
顧愷希望自己能夠陪著裴溫,慢慢走出來。
但他們母子倆之間的心結,顧愷卻無法插手太多,需要他們自己解開。
檢查完,拿了藥,兩人剛走出專科醫院,便看到一個熟悉的女人站在醫院外等他們。
正是裴溫的母親,裴秀真。
裴秀真穿著到小腿的半身裙,手裡拎著一隻黑色小皮包。
見到兩人出來,她笑著揮揮手,忙小跑過來,先對顧愷打了個招呼,又小心翼翼地問裴溫:
「醫生怎麼說?」
這些日子,他們偶爾有聯繫,裴秀真被魚霜霜整了那麼一出,是真被嚇到了。
現在對裴溫的態度都儘可能地小心,生怕刺激到他。
除了噓寒問暖,裴秀真別的什麼都不說,不提要他回家工作,也不提和顧愷之間的戀情。
「嗯,好些了。」裴溫仍然不知如何與母親相處,神情淡淡的。
「那就好,那就好。」
裴秀真有些尷尬地看了顧愷一眼,不自在地道謝:「那個,多謝你照顧裴溫。」
「應該的,不用謝。」顧愷笑道。
是真不用謝——他照顧自己的男朋友,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裴秀真在衣角擦了擦手心,問裴溫:「要不要跟媽媽一起吃個飯?上回一起吃飯都是你們去蓮花鎮之前的事了。」
「我訂了家餐廳,肯定合你口味。」
裴溫看顧愷一眼。
他確實告訴過裴秀真今天要複查,但沒說在哪兒,也沒說具體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