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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愷拉開窗簾,室內的光線陡然明亮起來,他又將窗戶拉開一條縫,帶著濕氣的秋雨斜斜飄進來幾絲,但離鋼琴還遠,不必擔心打濕鋼琴。
「坐。」顧愷指著那張沙發,「想聽點兒什麼?」
「你喜歡什麼,就彈什麼。」對巴赫基本沒有了解的裴溫說。
顧愷在琴譜上翻了翻:「……那就彈我最近最喜歡的曲子之一吧。」
男人閉上眼稍稍醞釀少許,少頃便開始演奏。
他修長的指尖落下時,一個輕柔而優美的音符隨之傳出。
裴溫的注意力不自覺地被吸引了。
演奏流暢地繼續進行下去,每一個琴音都明亮、圓潤,像珍珠相撞發出的聲音一樣動聽,時輕時重,時緩時急,猶如人的心情。
即使是不太懂音樂的裴溫,也能從顧愷的演奏中聽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情緒,顯然顧愷是帶著感情來演奏這首曲子的。
裴溫坐在沙發上,難得地放鬆身體,任由自己的後背靠在沙發上,還順手拿了個靠枕抱在懷中,從側後方注視著顧愷。
窗外的雨聲漸大,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水滴順著明亮的窗戶往下流,匯聚成一道細細的水流,蜿蜒到窗台上,接著消失不見了。
秋風從窗戶縫隙灌進來,吹動南洋杉的葉子,發出輕微的沙沙響聲,南洋杉纖細的枝丫隨之輕輕晃動。
這些聲音都與顧愷的指尖傳出的琴音融為一體,成為自然的一部分。
寧靜又孤獨的樂聲,仿佛這天地間僅剩下他一個人,卻並不讓人感到害怕,反而覺出某種安然與自在。
裴溫忍不住去觀察顧愷的手。
那是一雙會彈鋼琴、會畫畫、會種花,但不會煎蛋、不會打遊戲的手,並不十分白,卻修長而有力量。
手指富有技巧性地在黑白琴鍵之間快速穿梭、翻飛,彈奏出的音符仿佛具有魔法的力量。
「這首曲子叫什麼?」靜謐中,裴溫忽而出聲問。
顧愷沒有回頭,只是微微仰起臉,望著牆上那副油畫,說道:
「哥德堡變奏曲。」
作者有話要說:建議搭配著這支曲子看這章hhhh,我聽的是朗朗版本的
第二十七章
「哥德堡變奏曲?」裴溫喃喃低語,微笑道,「很好聽。」
顧愷一邊繼續演奏,一邊向他介紹道:
「這首曲子原名叫做《有各種變奏的詠嘆調》,據說是巴赫為了患有失眠症的凱薩琳伯爵而作,哥德堡是巴赫的學生,侍奉於這位伯爵。」
「不過,也有人並不相信這種說法。」
「但無論如何,我認為這首曲子確實適合在深夜聽。」
顧愷顧著說話,不小心彈錯了一個音,心裡咯噔一下,回眸偷瞄裴溫,發現裴溫根本沒有反應。隨即意識到,對於不懂音樂的人而言,錯一個音是聽不出來的。
顧愷放下心,笑著回頭問裴溫:「你要不要來試試?」
裴溫連連搖頭:「我不會。」
「沒關係,」顧愷道,「只是嘗試一下,彈著玩兒,打發時間罷了。」
裴溫沒有提離開的事情,顧愷自然也不會主動提,所以得找點事情把裴溫留下。
「我真的不會……」裴溫擺手。
「沒事。」顧愷轉過身,伸手握住裴溫的手腕,將他拉近自己,「我教你。」
裴溫向來不會拒絕,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顧愷拉到鋼琴面前坐下。
這張琴凳坐兩個人也很寬敞。
顧愷向左側讓了讓,給裴溫留下足夠的空位,指著鍵盤中間的一個白鍵道:「這個是中央C。」
他先給裴溫講解了一些鋼琴基礎常識。
裴溫聽完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架上的琴譜,試探性地伸出手,彈了一個音,接著是第二個音。
從他的手勢上,顧愷可以看出,裴溫確實沒有接觸過鋼琴,但他彈奏的卻是哥德堡變奏曲接下來的部分。
「你知道怎麼看五線譜?」顧愷發出自己的疑問。
「嗯……」裴溫道,「我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二胡。二胡雖然一般用簡譜,但五線譜我也學過。」
「不過只學了幾年,初二以後因為父母離婚,我就沒有再學了。」
父母離婚跟學二胡有什麼關係,顧愷有些不解,問:「為什麼?」
裴溫笑了下,解釋道:「因為我爸會拉二胡,就是因為這樣,我媽才讓我學的。他們離婚後,我跟了我媽媽,她就不讓我再學了。」
免得觸景生情。
這還是顧愷第一次聽裴溫說起他家裡的事情。
初二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麼?
那時候裴溫大約十四歲,正是自我意識開始成長的時候,父母在他那個年紀離婚,應該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吧?
高中時兩人嚴格說來並不太熟,顧愷不知道他家裡的情況很正常,但以魚霜霜和裴溫的熟悉程度,那丫頭還跟他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分明就是在撒謊。
不過,比起從魚霜霜那兒得知,裴溫主動告訴他,顯然讓他更高興,這至少意味著裴溫對他更信任了。
「抱歉。」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裴溫笑道:「沒事,都過去了。」
「現在可能是過去了,但當時肯定還是很難受的,」顧愷意有所指地說,「其實有些事情你不用自己一個人扛著,如果說出來,有個人幫你分擔,會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