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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夢點頭答道:「不辛苦,能勝任。」
倪玉芬眼尾挑起來,眼神裡帶了點輕視,「聽說那個有錢人家家裡很複雜,你打小就不會來事,我記得你五歲那年,連過年的時候給大家唱一首歌都唱不出來,真的能勝任?」
倪夢抿抿嘴角沒說話,姑姑開始酸了,說什麼她都要再添油加醋懟回來,乾脆不搭理算了。
倪玉芬的確酸,從前殷雪梅給有錢人家裡做保姆,她是看不起的,後來殷雪梅個人收入比倪海生還高,又有倪家老太太敲打,倪玉芬便閉了嘴,只將那點小心思放在心裡。
現在倪夢給有錢人的兒子當生活助理,年薪高得嚇人,可倪玉芬的女兒許音音畢業兩年換了好幾份工作,到手薪資沒有一次過5000,女兒從小到大唱跳都比倪夢優秀,就是成績不如倪夢好,現在兩個孩子長大了,事業發展優劣,一眼可窺,她心裡怎麼能舒服。
更讓倪玉芬不高興的是,明明許音音的專業更對口,怎麼就讓倪夢去了,如果僱主家知道她女兒的存在,沒準兒聘用的就是她女兒了。
倪夢沒說話,殷雪梅也沒說話。
母女倆並不是懦弱才退讓,而是因為早些年殷雪梅父母生病了,小家庭里的錢大頭都花在給老人看病和養老上,結餘的不多。
後來倪家老太太生病的時候,大頭是倪玉芬拿出來的,殷雪梅兩口子出的不多,他們夫妻倆更多的是出力,所以心裡很感激倪玉芬。
親戚團聚的場合一年也沒有幾次,倪玉芬愛逞口舌之快,殷雪梅本身性格軟,不愛跟人爭執,從不和倪玉芬爭什麼。
老太太幾年前手術成功後,殷雪梅還特地囑咐過倪夢在倪玉芬和許音音面前要更乖順一點。
畢竟老太太就幫他們兩口子帶過孩子,按理說他們兩口子和倪夢應該承擔更多的養老責任才對。
倪夢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顧忌奶奶的心情,也會少說兩句。
倪玉芬拋出來的矛像戳在棉花上,都不帶迴響的,心裡的邪火發不出去,又說:「我記得你過去還沒滿三個月,試用期沒過吧?」
她忽然笑了一下:「你要是試用期沒過,讓音音過去試試,肥水不流外人田。」
倪夢的叔叔嬸嬸都在旁邊附和,叔叔甚至說:「是啊是啊,音音聰明伶俐,會唱會跳的,夢夢你要是干不好,就讓音音去嘛,她是你表妹,你要多照顧她。」
倪玉芬忽回憶著說:「夢夢,你從前不是說你很喜歡你那個小工作室嗎?依我看開工作室也不錯,自由又不用看人臉色。音音剛辭職,正好在家閒著,你讓音音去你老闆那裡面試看看,要是音音被面試上了,你們姐妹倆工作交接也方便,你就還能回你工作室繼續工作了。」
倪夢低著頭,摳著桌角飄動的塑料桌布。
以前姑姑可是嘲笑過她一個一本的大學生,畢業了不考編上岸,反而去搞收入不穩定的工作室,又沒錢又沒社會地位,現在倒是開始誇她工作室的好處來了。
親戚們你一言我一語,把倪夢逼得無言以對。
倪夢也是真老實,媽媽交代過的話她一直放在心裡,也就不說話。
沉默有時候會讓人誤以為是答應。
倪玉芬一錘定音:「夢夢,擇日不如撞日,就後天吧,我讓音音去找你,你跟你老闆說一下。」
縱使殷雪梅脾氣再好,也忍不住想發火,她揪著衣角板著臉說:「大姐,音音恐怕不行。」
倪玉芬眉頭一皺,音量拔高:「怎麼就不行了?」
她習慣了對殷雪梅耀武揚威,說話一向不太客氣。
殷雪梅說:「音音是專科畢業。」
倪玉芬不高興了,「專科怎麼了?專科出來的也不差!」
殷雪梅溫柔一笑:「專科是不差,但是人家最低要求是本科,要不你讓音音再去考一下本科,等拿到文憑了,夢夢也好幫忙引薦。人家才是老闆,要求當然人家說了算。就像在外面應聘一樣,由不得人。」
不要就是不要。
倪玉芬頓時偃旗息鼓。
她的女兒她還不清楚?要許音音讀書簡直是要許音音的命。
許音音要是能考上本科早考了,還等得到現在。
倪玉芬只感覺到嘴的鴨子飛了,心裡都空了一塊兒。
真是的,她女兒也就是讀書上比倪夢差點兒勁。
話題終於跳過去,包間裡靜了一會兒。
倪夢手機來了消息,奶奶問她到了沒,姑姑有沒有為難她。
倪夢不想奶奶擔心,反正媽媽已經回擊過去了,就告訴奶奶她平安到了,姑姑沒說什麼。
奶奶眼睛有點老花,加之她以前寫的是繁體,慢慢習慣寫簡體,在屏幕上用手輸入很費勁兒,消息回得很慢,倪夢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看手機。
倪玉芬見倪夢只知道埋頭看手機,狀似隨口一說:「現在的孩子天天就知道玩手機,沒禮貌。」
倪夢知道倪玉芬說的是她,抬頭問:「音音怎麼還沒來?」
——約定的是五點鐘,現在還沒來,誰比較沒禮貌?
殷雪梅故意把手機解鎖看了一眼時間,接腔道:「這馬上五點半了。」
倪玉芬訕訕道:「肯定是路上堵車嘛,她應該快了,我打電話問問。」
話音剛落,許音音來了,她穿著黑色夾克,牛仔褲,頭髮染成了紫色,帶著棒球帽,口裡嚼著口香糖,大大咧咧挨個喊過去,最後笑眯眯湊到倪夢身邊坐著,摘下帽子說:「嘿嘿,夢夢,咱倆坐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