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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事情關係到她,但鄧老先生的態度很明確,不允許她旁聽。
這倒不是什麼輕視,老人家畢竟有什麼苦衷顧慮,他那些念頭,是斷然不能向幼輩提起的。
杜明茶忐忑不安地回了自己房間。
下樓時遇到鄧言深,對方看杜明茶神色古怪,心知多半是惹上事了,無奈攤手,壓低聲音:「我沒有辦法,明茶,你也知道爺爺那脾氣,我實在扛不住哇。」
「沒事,」杜明茶說,「反正遲早都要這樣。」
她已經平靜下來了。
唯一不平靜的,還是她和沈淮與這尷尬的關係。
要是真的彼此心意相通,正式確認關係倒也好說,但問題在於杜明茶和沈淮與兩人誰都沒有把話說透,現在還在博弈中——
沈淮與並不認為對她是過度保護,他甚至還能舉出前幾天杜明茶被跟蹤的實例來證明他是對的。
的確,近一周以來,杜明茶的確發現自己居住街區上的警察明顯多起來。當時薩拉太太還驚訝地感慨一下,還以為是今年稅收不錯,警局多招聘了些人手。
如今看來,不是今年稅收不錯,是沈淮與給的價碼不錯。
杜明茶喝不慣這邊的茶,至今也不能入鄉隨俗地去水龍頭處接涼水喝。
她找到一把精巧的水壺,仔細讀懂上面的法語說明書,仔細燒熱水喝。
熱水煮開的時候,會有咕嚕咕嚕冒個不停的聲音。樓上沈淮與和爺爺的談判聲隱約傳來,杜明茶閉了閉眼睛,手指搭在胸口,像是有什麼東西從這裡溜出去了。
白色的蕾絲窗簾拉開,風吹動外面的薔薇花枝搖曳生姿,翩翩若隨風起舞。杜明茶忍不住靠近,隔著窗戶,微微伸手,閉上眼睛,感受到陽光灑落手指的溫暖。
今天的巴黎放晴了。
等熱水煮開,樓上的談話也終於暫時告一段落。
杜明茶站起來,仰臉,向雕刻著山茶花的欄杆上望。
先看到等老爺子腿腳有些不便地下樓,在沈淮與的攙扶下,他仍舊雖然沒有笑,但臉色已經不似方才那樣嚴肅。
杜明茶已經將杯子洗乾淨,俯身仔細給幾人分好,笑盈盈讓開,脆生生地叫:「爺爺。」
「哼,」鄧老先生重重用拐杖搗了一下地,「要不是看你覺著好……」
剩下的話不願意說了,他只告訴杜明茶:「趕緊收拾東西,一會跟我走。」
杜明茶正伸手去拿茶盞,聽他這樣講,頓住:「去哪兒?」
「換個地兒,你可不能再在這狼窩裡住下去了,」鄧老先生說,「真當我在這兒找不到幾個認識的人?咱們家的女孩,還沒有婚前就住男方家裡的!」
他這話說的雄赳赳氣昂昂,杜明茶也只能聽從。
畢竟他是自己唯一血緣最近的人了。
更何況,鄧老先生心臟不好,杜明茶也不想刺激他、加重老人家心臟運作負擔。
沈淮與只站在樓梯上,看著杜明茶,面上仍有微笑:「去吧,聽你爺爺的。」
鄧老先生轉身:「不用你在這裡說,我們明茶當然聽我的。」
他不爽杜明茶過度聽從沈淮與的話——倘若沈淮與真是她乾爹就算了,聽就聽了;可重點在於,沈淮與想做那個不懷好意的「乾爹」!
杜明茶沒有拒絕。
鄧老先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車子就停在外面,鄧言深拿好了證件、以及杜明茶的手機和包。
杜明茶扶鄧老先生上了車,剛剛提裙子坐上去,又聽沈淮與低聲叫她:「明茶。」
杜明茶回頭,隔著未關的車門,看到沈淮與正俯身看她。
他只凝視著她,笑了笑:「等我。」
鄧老先生不滿:「還和他說什麼呢?明茶,我們走。」
那語氣,大有「皮皮蝦,我們走」的聲勢。
鄧言深坐在副駕駛,老老實實地抱著一堆東西。
他還在認真思索,自己究竟該怎麼稱呼沈淮與。
究竟是「沈二爺」,還是「沈淮與」?現在叫「妹夫」是不是太早了些?
滿腦子奇奇怪怪的念頭,直到聽見身後,鄧老先生用力咳了一聲,命令他:「言深,把你那驢耳朵捂起來。」
鄧言深不明就裡,乖乖捂耳朵。
鄧老先生盯著落在玻璃窗上躍動不停的金色陽光,聲音肅穆:「明茶,和我說實話,你和沈淮與有沒有做到最後一步?」
杜明茶:「嗯,做了。」
鄧老先生咬牙:「這個畜生。」
這個畜生昨天還在那裡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保證會照顧好明茶!
鄧老先生又問:「有沒有做安全措施?」
杜明茶:「嗯。」
她又不傻。
對於杜明茶而言,再喜歡也不會發生婚前就讓自己懷孕這種事情。更何況,她現在還在讀書階段,絕對不可能也不允許會有孩子。
鄧老先生說:「看來也不是禽獸的特別徹底。」
過了一瞬,他又說:「以前是他哄著你做的吧?以後就別這樣了,婚前就做這種事情不好……」
「我沒覺著不好,」杜明茶認真告訴爺爺,「我已經成年了,有了對自己身體的選擇和控制權。爺爺,不瞞您說,我認為您的說法其實有些過於守舊了。在我上初中時候,爸爸和媽媽就教育我,只要自己不後悔,認真權衡利弊後,想做就做,沒必要有什麼心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