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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老先生戴著黑色帽子,拄著拐杖走過來,對杜明茶說著熟悉的話:「老師,我錢包掉了,差兩塊錢路費……」
杜明茶笑著問:「我見您快20多回了,您怎麼次次都差兩塊錢路費啊?」
老先生哦了一聲,面不改色:「本地人啊。」
拄著拐著去找其他人「騙」錢了。
杜明茶這次回家沒打算常住,只拎了個小巧的行李箱。以往出火車站,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排隊等計程車,哪怕花上100多塊的打車費也要舒舒服服回家。
但這次沒有,她拉著行李箱步行近五百米到公交站牌下,和一群皆喜氣洋洋著新衣的人擠上公交,站了近兩個小時,才終於到了小區附近。
杜明茶的腿都快站麻了。
j市的地鐵開通線路實在太少,杜明茶家住在大學城裡,父母的水果店原本就開在商業街上,現如今大學生放著寒假,連帶著商業街也冷冷清清的,只有少數本地人帶著孩子出來玩。
杜明茶家的房子在商業街邊緣的小區,還是回遷房,總共6層,她們住在第6層。
沒有電梯,杜明茶吃力地拖著行李箱上樓,行李箱很重,她拖一回就得休息。
樓道內很安靜,她能聽到自己呼吸聲,還有行李箱與樓梯碰撞的沉悶聲。
第四層的住戶出來將裝滿垃圾的袋子放在門旁,還在回頭叫:「媽,給我留點栗子……」
溫暖的燈光和香味從半開的門中飄出來,站在三樓樓梯轉角處的杜明茶累的額頭全是汗水,她用紙巾擦拭了一下,深深吸氣,努力提起行李箱,往上拎。
「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麼重啊……」杜明茶甩著手,自言自語,「原來爸爸力氣這麼大的嗎?」
以前杜明茶高中住校,父母溺愛,她每周都會扛著和這個尺寸差不多的行李箱回來。
回家時行李箱裝滿要爸爸洗的衣服,需要刷的鞋子;返校時再裝滿媽媽買的零食、由爸爸洗乾淨後帶著太陽味道的新衣服。
每次都是爸爸將行李箱抗在肩膀上,驕傲地和杜明茶講:「以前你媽媽腿疼,我把她一口氣背上六樓,腰不帶疼一下。」
後來他腰因為長時間搬水果而疼,身上總帶著濃濃的膏藥味。
晚上,爸爸會趴在沙發上,抱怨以後再也不搬重東西了,可次日仍舊早起和店員一起搬運水果、喜滋滋地幫杜明茶拎行李。
炒菜的氣味充斥著樓道,辣椒有些辣,杜明茶被嗆的咳了兩下,掉出幾滴眼淚。
她費力地將行李箱搬到六樓,拿鑰匙開門,光線不太好,她眯著眼睛找了陣。
以前杜明茶放假歸來,媽媽都會圍著圍裙,笑著迎上來:「大閨女回來啦?晚上想吃點啥?讓你爸爸去準備。」
爸爸會先放下行李箱,再去趴沙發:「等我緩緩啊,明茶,給我倒杯水……遙控器放哪兒了?」
杜明茶推開門。
她看到父母的遺照,掛在白色的牆上。
拉著行李箱進來,杜明茶深吸一口氣,忍著被樓道煙火熏酸的眼睛,笑著說:「爸爸媽媽,我回來啦!」
沒有人回應。
滿室昏暗。
房間中空蕩蕩的,窗簾緊閉,窗戶關的嚴嚴實實,一股陳舊的味道在房間中蔓延。
杜明茶挽起袖子,她回憶著以往鄧扶林做大掃除時的順序,去衛生間找了清潔用品,開始打掃。
電費和水費都還有,但今年沒有交取暖費,外加舊小區用的是暖氣管道,房間內很冷,杜明茶手指被水凍的發紅,她又不抗凍,很快紅腫起來。
杜明茶做了一會家務,先將父母的遺照仔細擦乾淨,又掃了一遍地,用濕拖把拖一遍。
陽台上的花大多都枯萎了,得不到主人照料,全靠老天爺賞水賞陽光,哪裡能支撐太久,只剩下幾盆不死鳥鬱鬱蔥蔥生長,還有幾盆枯瘦的月季。
杜明茶給幾盆花澆了水。
她不忍看父母精心打理的小花園衰敗,只能盡力挽救。
依靠著早晨吃的兩個包子,杜明茶做衛生清潔一直做到近下午四點,她腰很酸,快直不起來了。手指也難受,又癢又紅,大概是被水凍到了。
杜明茶用洗乾淨的熱水壺和杯子燒了熱水,洗乾淨碗,給自己泡了一包泡麵。
吃完泡麵,杜明茶看了眼時間,才想起來忘記買麵粉和肉餡——
畢竟大過年的,她要給爸爸媽媽包餃子吃。
冬日裡白晝短,過了四點太陽就往下落,杜明茶一個人住在這裡,怕被壞人打主意,最好還是早去早回。
來不及收拾飯碗,杜明茶先去找錢包,打開行李箱,一眼看到沈淮與送她的那條紀梵希的綠色裙子。
安靜地、整整齊齊躺在行李箱中。
這條裙子有著流水般質感,與這狹小房間、與她被冷水凍紅的手指完全不相匹配。
杜明茶摸了摸綠裙子,重新合上行李箱。
去超市購買了麵粉和絞好的肉餡,還有一些水果蔬菜,杜明茶拎著一大堆沉甸甸的東西往回走。
天色已經昏暗,小區路燈壞了一個,陰沉沉的,尚好的路燈也只亮著並不怎麼耀眼的光芒。
剛到了單元樓下,還沒上去,就被人叫住:「哎,老鄧家的女兒?你等等。」
杜明茶停下來,轉身:「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