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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母親不在,來的是他父親,形容枯槁, 面容嚴肅,和溫執截然不同。
果不其然, 開口就提補償費的問題。
「我知道你家庭條件,也知道你現在邊讀書邊兼職, 過的十分困難, 」溫父低聲, 艱難地說,「只要你願意——」
「發生這種事也敢提和解,你真當老子是死的?」
洪亮的聲音插入, 鄧老先生推開門。
他上了年紀,頭髮發白,目光如鷹,盯著溫父:「你他媽的管不好自己就算了,連兒子也管不好。娘慫慫一個, 爹慫慫一窩。老鼠下不了好種, 自己兒子做這種事你還有臉來這裡找人和解?你他娘的乾脆挑渤海灣自殺算了,省的浪費空氣——」
「老先生, 別這麼激動, 」警察勸解, 「用詞文明,文明。」
「文明?」鄧老先生走到溫父面前, 「日你仙人板板。」
溫父:「……」
他臉色發白,也沒有多說。
取不得被害人諒解,初步溝通失敗, 溫父垂著頭,只是在聽人提醒「溫執可能會坐牢」後,才有了絲慌亂的神采。
鄧老先生原本已經做好和他死磕的準備,誰知溫父竟像是被什麼人威脅過似的,嘴唇翕動幾下,最終什麼都沒說,低著頭。
溫執如今還在被拘禁中。
「他這個情況,已經可以算是尋釁滋事罪,雖然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至於量刑多少,還得看開庭後,這後續法官怎麼處理了……」
鄧老先生正和人聊天,耳側聽到身後有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杜明茶已經恢復平靜,她微微側身,看到猛然推開門沈少寒。
對方臉上全是汗,氣喘吁吁,或許是太累了,兩隻手按在膝蓋上,抬頭看著杜明茶,眼中晦澀不可窺。
「沒事吧?」沈少寒問,「還好麼?」
杜明茶只看了一眼就轉過臉。
說不出來究竟為什麼,沈淮與在的時候,她的委屈情緒似乎出來的更多、更快。等他一走,杜明茶就沒那麼難過了。
就被關掉可以委屈的開關,杜明茶現在沒有絲毫向人示弱或者撒嬌的念頭,滿腦子裡裝的都是怎麼樣才能讓溫執罪有應得。
「還好,」杜明茶禮貌回應沈少寒,「謝謝你。」
鄧老先生看看杜明茶,又看了眼沈少寒,冷哼一聲。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對娃娃親發表過什麼意見,對沈少寒也不怎麼喜愛。
杜明茶和沈少寒這倆人本來就沒什麼瓜葛,是杜明茶叔叔鄧邊德為了能攀上這條線、才刻意曲意迎逢。
換句話來說,能讓人以為杜明茶和沈少寒以後真要做夫妻的,全靠鄧邊德一張大嘴。
鄧言深、鄧斯玉和沈少寒三人關係還不錯,倆人同歲,又是一起長大,鄧言深問沈少寒:「怎麼跑這麼快?擔心明茶——」
「擔心個錘子,」鄧老先生忽然開口,盯著沈少寒,「孩子死了你來奶了,大鼻涕到嘴裡知道甩了。現在知道擔心,早幹什麼去了?」
沈少寒身體一僵。
他說:「我……」
「你什麼你?」鄧老先生打斷他,「滾。」
沈少寒:「……」
沒想到來了之後被罵得狗血淋頭、連頭都抬不起來,沈少寒低頭,喘了幾口氣,忍著:「鄧爺爺,我就是來看看明茶——」
「叮鈴鈴鈴~」
手機鈴聲在這時炸開,沈少寒走到一旁,接電話,只聽見沈淮與問:「你見明茶了?」
沈少寒對二爺十分尊敬:「見到了。」
「那就過來吧,」沈淮與說,「我這邊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他聲音若無其事,引得沈少寒一愣:「可是,二爺,我……」
杜明茶剛剛出事,他如今走不開啊。
「現在給張媽打電話,你過去把樂樂接回靜水灣,」沈淮與像是沒有聽到他的猶疑,「馬上。」
不等沈少寒回應,他已經掛斷電話。
沈少寒咬了咬牙,他說:「鄧爺爺,我有些事——」
「走吧走吧,」鄧老先生擺手,「趕緊走。」
沈少寒去看杜明茶,後者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稍稍側臉,正在看窗外的碧綠枝葉。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杜明茶也曾對他展露過善意。
她本身討厭「娃娃親」這件事,但對沈少寒沒什麼意見,她也說過不必在意長輩話語一類的話,但沈少寒以為她是因為害羞才會這麼說。
看著她如今的臉,沈少寒有些恍惚。
他竟分不清楚,當初杜明茶那些話究竟是真是假了。
沈少寒轉身下樓,手機又響起來,是別雲茶的聲音,溫柔地問他在做什麼。
沈少寒敷衍幾句:「二爺要我幫忙。」
「這樣的呀,」別雲茶說,「今天的信,你收到了嗎?」
「嗯。」
簡單聊了一會,沈少寒結束通話。
他抬頭,空氣悶熱,如積壓的潮煙,壓得他喘不過氣,胸口凝結。
沈少寒第一次注意到別雲茶,還是在廣播站換屆交接的時候。
他曾經擔任過廣播站的副站長,下半學期辭職卸任,不再參與廣播站的事務。但偶爾也會去廣播站轉一轉,看看裡面當初由他布置、買來的東西,或者睡一覺。
某日,他在廣播站桌子上,看到有人不小心遺留下一張信紙,用法語翻譯的一首古情詩,只翻譯了前半首,字跡娟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