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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裡,他悲從中來,咬咬牙,忍不住說:「沈老弟,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沈淮與說:「您說。」
鄧老先生抬頭:「你也知道我那兇悍的妻子和不爭氣的兒子……萬一哪天我咽了氣,明茶這孩子在這世上,就真的沒有親人了。」
「別說這些話,您身體硬朗著呢。」
「不,凡事只怕萬一啊,」鄧老先生搖頭,他看著沈淮與,想要拍他肩膀,又發覺對方太高,最終只拍了拍胳膊,「我能不能將明茶這孩子,暫且託付給你?」
沈淮與微笑:「只要鄧爺爺您信任我。」
「哎,哎,哎,」鄧老先生慌忙擺手,「可不能叫爺爺,叫爺爺就差了輩!」
沈淮與笑容微收:「嗯?」
「我知道你認了顧樂樂做乾兒子,」鄧老先生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我這邊呢,也想問問你,想不想收明茶做乾女兒。」
沈淮與沉默了。
「你也看到了,明茶她很乖,也不需要你給她什麼,只需要你做個靠山……」鄧老先生說,「我知道這樣算是降了你的輩份,但她這年紀,叫你一聲爺爺是有點怪——」
「她叫我爸爸也很怪,我只比她大八歲而已,」沈淮與忽而打斷他的話,「老先生,從長計議,先不提這事。」
鄧老先生面色稍稍黯淡。
「醫生說明茶這幾天可能會反覆高燒,需要人照顧,」沈淮與轉移話題,「我知道您老的情況,近期醫院體制改革,您分身乏術,只怕沒辦法照顧明茶……」
鄧老先生點頭。
他憂心的也是這一點。
鄧邊德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心胸狹隘,只想著拿明茶去討好別人,斷然不能送到他家。
自己家裡也不行,家中大小事務都由第二任妻子把控,先前也是她,間接逼走了鄧扶林和杜婉玲……
「剛好,最近迤邐出差,樂樂在家中,總是念叨著明茶老師,」沈淮與建議,「不如讓明茶先住進靜水灣養病?」
鄧老先生眼前一亮,他仍舊有些遲疑:「這樣不麻煩你吧?」
「不麻煩,」沈淮與眼底濃暗,徐徐微笑,「樂樂很期待明茶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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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茶醒來的時候,點滴已經打完了。
針已經□□,手背很涼,還有些麻木。
涼涼的液體沁入身體中,藥效發作,她出了一身的汗。汗水和衣服粘在一起,濕乎乎,很不舒服。
這一覺睡的時間很長,她動動胳膊,還沒緩過來,就聽見顧樂樂叫她:「明茶,你好點了嗎?」
杜明茶這才看清楚他的臉,訝然:「你怎麼在這兒?」
「淮與帶我來的啊,」顧樂樂擔憂地趴在病床前,大眼睛忽閃忽閃,眨了幾下,「哦,鄧爺爺剛剛也來了,和淮與聊了會天,又被人叫走了。」
杜明茶閉著眼睛,手指在額頭上搭著。
還是有些不適。
不過淮老師竟然認識自己爺爺……也不是什麼稀奇事,畢竟顧樂樂的母親顧迤邐也是京圈風雲人物。
緩了緩,她從枕邊找出手機,想給設計師打電話。
杜明茶還記掛著採訪稿的事情。
按照流程,明天就得進行信息提取,後天還需要和設計師進一步的溝通……
頭還有些痛,杜明茶捂著腦袋,忍著不適,撥通了洛的號碼。
響了許久,才有人接通。
只是過了一陣,才有悉悉索索的聲音。
杜明茶說:「很抱歉在這個時候打擾您,我是杜——」
「洛在工作,」冷峻的男聲打斷她,「沈先生已經讓人取走採訪稿,再見。」
通話結束。
藝術家和建築設計師的脾氣一般都比較大,杜明茶習慣了。
一聽到沈先生已經讓人拿走採訪稿,她頓時又對這位不曾見面的沈二爺多了一絲欽佩。
果真是無往不勝沈二爺,他的名頭就這麼好使嗎?連這麼傲慢的建築設計師都能搞得定?
高燒剛退,身體沒什麼力氣,杜明茶走路還有些輕飄飄的,她肚子有些餓,剛掀開被子下床,就聽見沈淮與的聲音:「怎麼不好好躺著?」
杜明茶叫:「淮老師。」
他拎了飯盒進來,一樣樣打開,擺在桌上:「你這次病的很嚴重,未來三天隨時可能再度高燒。防止意外,鄧老先生暫時將你託付給我照顧……想吃什麼?荷葉粥還是薄荷梗米粥?」
「荷葉粥就好,」杜明茶還在消化他話中的信息量,「謝謝。」
沈淮與將粥端給她。
她現在高燒剛退,脾胃虛弱,吃不了太油膩的東西,除了粥外,還有一份桂枝燉肉、一小碗水果蔬菜沙拉。
杜明茶捏著小勺子,粥是熱的,房間是暖和的,被子溫柔,就連肉也燉的又爛又香,不費牙。
連帶著空氣中的消毒水味都要泛起甜甜的泡泡。
對比昏厥前的寒風如刀,她似乎從地獄到達天堂。
杜明茶就像一個脆弱卻普通的玻璃碗,被人打碎成稀巴爛,現在被沈淮與細心地捧著,一點一點細心修補好了。
還鑲著金邊。
杜明茶垂眼。
眼睛有點點疼,可能是燒的太難受了,才會在這個時候有落淚的衝動。
「採訪稿不用擔心,」沈淮與說,「你學長已經拿走了,我認識你們孟教授,和她說了說今天情況,她很關心你身體,囑託你好好休息,等養足精神再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