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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在說些什麼啊……」
唐媽媽爽朗地笑了兩聲:「今天時言在咱們家裡吃飯,知道你不喜歡他,我正發愁怎麼和你說呢。這下正好,你在外面多玩一會,但也不許太晚。」
唐葵一愣,她討厭葉時言的事情,連家裡人都知道了嗎?
餘光瞥見旁邊站了個人,駝色毛衣,沒有一絲褶皺的褲子,唐葵心跳漏了半拍,匆匆又說了句,便掛斷電話。她把頭髮往耳後掖了掖,笑著揚起臉:「江先生怎麼出來了?」
「出來透透氣。」
江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手無意識地放進口袋中,似乎想要拿什麼東西,又拿出來,手裡什麼都沒有。
唐葵敏銳地注意到這個細節,試探著詢問:「江先生最近在戒菸?」
「對,」江竹無奈地抬起手,握成拳,敲一敲自己的額頭:「這是個壞習慣了,心想著早點戒比較好。誰知道戒起來才發現挺難的……」
不知為何,今晚他的話比尋常多了些,唐葵聽著,笑著說:「我哥哥也是,每隔一段時間都嚷嚷著戒菸,都好幾年了,還沒成功戒掉。最長記錄是保持了兩個月,結果每次復吸都比之前還凶,勸也勸不了。」
兩人在外面站著聊了會天,唐葵無意間又提起了當年上學時候的事:「你當初教我們的時候,班裡的同學都挺怕你的。」
「是嗎?」江竹摸摸臉:「我看上去很可怕嗎?」
「那倒不是,」唐葵說:「你當初實驗課要求嚴格,都擔心你給的平時分太少,考試過不了。」
江竹失笑:「倘若我當初要求不嚴格,如今進了醫院,手底下可就不是小白鼠小兔子了,手術不能出現一絲差錯。」
「當時都不明白啊,現在才醒悟過來,」唐葵說:「不過你還好,我記得當時最害怕的一門課,是鄭明傑老師的課,她才是真正的高要求呢,我記得當時班裡掛掉一大半,最高分好像都沒過80——」
「你們兩個怎麼跑到外面說開悄悄話了?」
鄭深斜倚在門旁,後腦勺抵著牆,隨手從口袋中取出煙,叼一隻在口中,點著後,吸一口,夾在手指間移開,心滿意足地吐出一口煙圈。
他眯著眼看向唐葵,似乎才發現她一樣,仔仔細細看了一圈,才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應該沒有。」
唐葵矢口否認。
鄭深笑笑:「那大概是我記錯了。」
他抽菸很快,不多時便燒到了頭,順手在旁邊垃圾桶上面碾滅,鄭深彈彈衣角,深吸一口氣,問江竹:「有糖麼?」
江竹還真從口袋裡拿出一盒糖,圓圓的盒子,檸檬加薄荷口味的。
鄭深倒出來一個,含在口中,過了一陣子,確認自己身上沒有煙味之後,這才進了門。
唐葵與江竹跟在後面。
誰知道剛剛跨進去,就聽得宋清埋怨的聲音:「……還想騙我說沒抽菸!一嘴的味,別以為吃顆糖就蓋住了……」
周盼盼坐在正中,她看看左邊的准夫妻,又看看右邊的唐葵與江竹,埋頭專心致志吃飯——做個標準的電燈泡,默默發光不打擾。
「是不是女孩都討厭男生抽菸啊?」江竹問。
唐葵剛剛放進口中一片藕,脆脆的,很好吃,聞言,想了想,答:「這倒不一定,大概也有喜歡男生抽菸的吧。小時候看上海灘,覺著許文強抽菸好帥啊;等到學了醫,看了各種各樣肺切片的標本,再看上海灘的時候就想,許文強的肺得傷成什麼樣啊……」
好吧,他明白了。
飯畢,鄭深與宋清去送周盼盼,依舊是江竹送唐葵回家。
到了樓下,唐葵客套地邀請江竹上樓坐坐,江竹還真的就客套地答應下來。
今晚上人倒是齊全,唐爸爸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唐媽媽在織一條淺灰色的圍巾,剛剛織了個頭。見著來人,唐媽媽顧不得把毛線收好,隨手放在桌子上,唐爸爸放下報紙,慢吞吞地把眼鏡摘了下來。
江竹問了好,唐葵也介紹:「這是我以前的老師,江竹。」
唐爸爸把剛剛摘下的眼鏡又拿起來戴上,站起來,笑著過來同江竹握手:「江老師好,這麼晚了還勞煩你跑過來一趟……我家葵葵又犯什麼錯了嗎?」
「……」
唐葵有些窘迫,咳一聲,提醒:「爸爸,我早就畢業了。」
唐爸爸愣了一下,拍拍自己的額頭:「哎呀,你看我這腦子;來來來,江老師,你坐這邊。那個,葵葵啊,你去給江老師倒杯茶。」
這幾天他一直忙工作上的事情,忙的頭昏腦漲,是以倒不曾知曉這事。
看著唐爸爸這一副準備與老師交流自家孩子情況的模樣,江竹有些不知所措。
知情人士唐媽媽強忍著笑,附在唐爸爸耳邊,小聲講了來龍去脈。唐爸爸的眼睛睜的很大,臉上表情變了又變,把眼鏡摘下來,擱在旁邊桌上。
唐葵泡好茶,端過來,只聽得唐爸爸一臉嚴肅地問江竹:「你如今在哪裡工作?還有沒有弟弟或者妹妹?家是哪裡的?」
唐葵走過去,給三人一一倒好茶,遞給唐爸爸的時候,說:「爸爸,你看你這問的,都快比得上查戶口的了。」
唐爸爸哼哼唧唧,看向江竹的表情,也從家庭模式切換成了工作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