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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快把臉埋進碗裡,胸膛一陣酸脹,她輕輕呼氣吐氣平復呼吸。
她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跌進了平行世界。
她抬著下巴,高傲孤僻地度過了整個青春期,因為覺得不被愛,所以欺騙自己也不需要那些溫暖。
離家那麼多年,她很少會有homesick。
但是當她坐在這間和記憶中別無二致的老屋裡,見到熟悉又陌生的家人,他們表露出的一點關懷都讓她又幸福又難受,像是燒煮後的白開水,燙得她指尖發麻,但又捨不得鬆手。
四周嘈雜喧鬧,喪樂已經折磨了一天神經,她揉揉眼睛,竟然有些想哭。
一道芋兒雞上桌,周然往她碗裡夾了一塊肉,開口說:「我還沒結呢,她急什麼。」
大伯蹬他一眼:「你小子還好意思說。」
周然一臉無所謂,早被罵得沒感覺了。
火力轉移,大家立刻開始盤問催促起周然。
周以繼續安靜地吃菜,看杯子空了,她偷偷在桌下扯了一下周然的衣角。
周然看過來,問:「幹嘛?」
周以把空杯子推過去:「你給我倒點白酒,我也想喝。」
周然鳥都不鳥她,把腳邊的大瓶可樂砸到她面前:「你想我被你爸或者我爸追殺嗎?」
周以:「.......」
她乖乖給自己倒滿可樂。
在渝市待了三天,最後一天是出殯儀式,天還沒亮周以就得起床。
遺體火化、下葬,親朋好友們跪拜哀悼完,葬禮就算是結束了。
周以在小姑的墓碑前放了一束天堂鳥,願她來世自由瀟灑,真正得以展翅高飛。
下午的飛機,仍然是周然開車送她去機場。
他也是和公司請了假,送完她就要趕回蓉城。
周以沒料到的是,下車前,周然給了她一張銀行卡。
她沒接,疑惑地看著他。
周然直接放進她包里,解釋說:「是小姑留給你的,不多,六萬出頭,我往裡頭添了點湊了整,你放好,一個人在外邊總有要花錢的地方。」
周以抿著嘴唇不說話,只盯著他看。
周然被她盯得不自在:「看什麼?」
周以撓撓頭髮,誠實回答:「你這樣怪肉麻的,我不太習慣。」
周然無語地白她一眼:「口罩帶好,落地發個消息。」
周以回:「知道了。」
平安符和銀行卡都被她揣在兜里,隔幾分鐘就要伸進口袋摸一摸。
回到申城,周以收拾完行李就去了院樓,剛入職就請了假,她有些惴惴不安。
一樓的階梯教室里有學生在上課,周以放輕腳步走進辦公室。
霍驍似乎正準備出門,看見她,意外道:「回來啦?」
周以點點頭,問他:「這兩天沒什麼事吧?」
霍驍給自己的保溫杯里倒滿水:「沒,就正常上課,主任以為你明天回來,還把晚上的會延到周四了。」
聞言,周以終於鬆了一口氣,又覺得心裡暖呼呼的,主任人真好。
「家裡沒事吧?」
周以搖頭。
霍驍嗯了一聲,開門出去了。
她驚奇地瞪大眼睛,這就沒了?
周然到底怎麼說的,效果立竿見影。
周以伸了個懶腰,坐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準備順一遍明天的教案。
成年人的生活奔波忙碌,留給情感的時間很少,這樣也好,有些煩惱忙著忙著就忘了。
周四下午,周以依舊提前十分鐘到達教室,和助教蘇瑤打了招呼,她一隻腳剛踏進大門,另一隻腳卻頓在原地。
看見裡頭五六排人,黑壓壓的一片,她懷疑道:「我沒走錯教室吧?」
蘇瑤回答:「沒,老師。」
「那怎麼這麼多人?」
J大開學前兩周也開放了選課退課,方便學生根據實際情況及時調整,周以知道,但她沒想到會一下子多這麼多人。
蘇瑤悄悄問她:「老師,你這兩天沒看課程群嗎?」
她忙得飯都來不及吃,哪有功夫注意這些,搖搖頭說:「沒。」
蘇瑤笑意甜甜:「大家聽說老師是個美女,就都來了,昨天還有人問我能不能加名額。」
周以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她乾咳一聲,捋捋頭髮,重新提起架勢,昂首挺胸地走進教室。
底下響起竊竊私語聲,周以用餘光瞥到有人拿出手機在拍照。
別從那個角度啊,雙下巴都得照出來。
她今天是帶了決心收拾這群小孩的,但敵軍突然壯大,周以感到壓力倍增。
她佯裝淡定地開多媒體,插U盤,提前打開今天要用的教材。
等上課鈴響起,周以從左到右掃視了一圈,才把控語速啟唇道:「上課前說明一點,這是我的課,不需要你們做什麼筆記,帶著眼睛看,帶著耳朵聽,需要的時候張開嘴巴和我交流就行。所以,你們手裡的課本、作業,電腦或平板上的文檔和ppt,限時半分鐘,請都收起來吧。」
話音剛落,教室里立刻響起一片清理桌面的聲音。
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向她,眼神放光,嘴角含笑,一副對知識極度渴求的模樣。
周以:?
這下反而輪到她不知所措,竟然這麼聽話?
她還有半句「如果被我發現一次期末成績就扣一分」的殺手鐧沒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