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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很想質問他:「你眼睛不眨給周然拿五萬,卻捨不得給你親女兒出學費嗎?」
她也很想痛快地說一句:「我不去了,我不受你這個氣。」
但她說不出。
她只能咬著牙,將手背的皮膚摳破,卑微地道謝。
那一刻開始周以不覺得自己是這個家的女兒了,她好像欠了他們一筆沉重的債,重到她背負在身上,連喘氣都困難。
之後她給自己套了層玻璃罩,把所有情緒的開關都切斷,讓自己忙起來,讓自己麻木,讓自己不要再猶豫再動搖。
那段時間她和李至誠聯繫得並不頻繁,至多一天一通電話,她對自己的生活毫無分享欲,只是冷淡地聽他訴說近況,然後逼自己笑著給他回應。
在李至誠問出「你有沒有想過不去英國?留在國內讀研也挺好的」之後,周以像是一隻灌滿酸水的氫氣球,被鋒利的針戳破,徹底爆炸失控。
她不太記得自己那天歇斯底里地說了些什麼,應該很可怕,否則李至誠不會第二天早上就趕了過來。
周以只記得在宿舍樓下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淚如泉湧,她哭了很久很久,和他不斷重複她好累,她快要撐不下去了。
那時李至誠溫柔又疲憊地抱著她,親吻她淚水模糊的臉,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說:「還有我呢。」
明明那個時候,他同樣過得不太好。
可是她今天才知道。
周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緊緊抱著李至誠,在他耳邊哽咽著說:「對不起、對不起。」
李至誠親了親她的手背:「回來就好。」
周以去找他的唇,給他一個柔軟而乾裂的吻,用含著淚的眼睛,說出有些不知死活的請求:「我想你今天對我凶一點。」
第31章 第三十一塊硬幣
在她說完這句話後,李至誠的呼吸重了些,但未有任何表示,只是沉默著觀望她。
混蛋周以又湊上去,引誘他想起難堪的回憶:「那天我跟你說『滾』,我讓你不要再來煩我,你一直看著我,你在想什麼?你明明很生氣,你想把我怎麼樣?我居然把你甩了,你應該想殺了我吧。」
李至誠胸膛起伏的幅度更大,喉結滾了一下,他摸了摸周以的額頭,替她擦去汗。
他的掌心滾燙潮濕。
「去洗澡。」李至誠氣息不穩地說。
「好。」周以點頭,乖順到,好像他說什麼她都會照做。
花灑譁然開啟,溫熱的水流打濕皮膚。
周以擠了一泵牛奶味的沐浴露,在沖洗泡沫的時候聽到浴室的門被打開。
吱呀一聲,她的心跳隨之漏了一拍。
周以什麼換洗衣服都沒拿,隔著一層被水霧模糊的玻璃,轉身看見站在洗手台邊的男人。
李至誠推開淋浴間的門,邁步走了進來。
本就狹窄的空間變得更逼仄,周以快被擠到角落,後背貼上冰涼的瓷磚。
她伸手想抱他,又或者只是碰一碰,李至誠面無表情的樣子讓她慌張。
周以很惡劣地逼他想起那些事情,讓他又一次感受到巨大的落空和無措,她把他那些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壞情緒,全部翻了出來。
李至誠沒讓她碰,捏著她的手腕拿開。
三四分鐘後,他抬手關了花灑,扯下架子上的毛巾胡亂擦了兩下,然後拿了一塊新的浴巾,裹在周以身上把她拖了出去。
確實是拖,周以本就腿腳發軟,一路磕磕絆絆,撞到門框又踢到什麼箱子,應該是沓沓的東西,被放在了臥室外的過道里。
「我在想什麼?」李至誠從上方盯著她,居高臨下地問。
——你不覺得我們根本不合適嗎,我不能理解你你也不能理解我。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見你就覺得煩,你別來找我了。
在他要去抱她的時候,她驚恐地後縮,尖叫著喊:「滾啊。」
那個總是喜歡跑著撲進他懷裡的人,看到他似見到洪水猛獸,一個勁地後退躲避。
「你覺得我在想什麼?」李至誠又問一遍。
窗戶沒關嚴實,周以身上還濕著,冷風掃過裸露的皮膚,她像完全鋪開的紙張,單薄白皙,在風中顫顫抖動。
「對不起。」她眼尾紅的像要滴血。
李至誠掰開她的腿,屈起膝蓋支在兩邊,又抓著她的手向下。
周以意識到他想要她幹什麼,收緊呼吸搖頭抗拒。
她近乎哀求,那太羞恥了:「別......」
李至誠冷冷問她:「沒自己弄過麼?」
周以撇著腦袋,臉快要埋進灰粉色的床單:「你別看著。」
李至誠加重語氣:「聽不聽話?」
周以自我欺騙式地閉上眼睛,想要忽略他的存在。
那岸火燎又水漲,李至誠卻始終作壁上觀。
在周以小聲嗚咽時,他出聲問:「在想什麼?」
周以睜眼,呼吸灼熱,誠實地坦白:「你。」
李至誠獎勵似的揉了揉她的劉海。
周以立刻仰起身要去抱他,哭求道:「不要了。」
李至誠哼笑反問:「不要了?」
周以語不成句,又著急地改口:「要。」
李至誠不用看,也能知道她此刻的表情。
「我從來看不得你哭,看不得你難過,我總是太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