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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我爸爸也不管我,……我也不想管他。」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少年搶答,他其實想說的是「那也不能不好好吃飯啊!」,但陸傾好像有些著急,他居然從少年臉上讀出了一種乞求的意味,少年乞求他,不要再說他的家了,他一點也不想說。
但陸傾雖說著不想再管陸世林,卻還是每晚都早早地來到酒吧寫作業,因為害怕陸世林喝太多了沒法回家,又等他喝完了,把爛醉如泥的陸世林拖回家,隔天下午放學再回到酒吧拿自行車。
總是如此。
嘴硬心軟的小朋友。齊燃心想,還很傲嬌。
好可愛。
察覺出陸傾對這個話題的抗拒,齊燃也不再多問,換了個輕鬆的語氣,「那也要好好吃飯。人是鐵,飯是鋼,你這麼點兒大的小朋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學習哪有吃飯重要,要是到時身體壞了,你連教室都進不去,還怎麼學。」
哪知小朋友一點都不領情,撇著嘴來了句:「……你好像我奶奶。」
一樣的囉嗦。
齊燃有些詫異,陸傾居然會主動提及他的家人。
「你奶奶——」
「她也不在了。」
齊燃愣住,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小朋友,有時候還……挺出人意料。知道怎麼把天聊死。
他正想開口說什麼緩解下氣氛,誰知陸傾的聲音下一秒響起:「不過我很喜歡她。」
齊燃頓時愣住,眉毛往上挑了挑,這句話的潛台詞不就是:你好像我奶奶+不過我很喜歡她=我喜歡你。嗎?
小朋友這麼快就出師了?都學會反調戲了?不過這學習效率也太高了……吧?
他有些吃驚地看向陸傾,卻見他好像什麼都沒察覺似的仍在吃著炒飯,還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得,自己都沒發現。
齊燃有些好笑,也不繼續吃飯了,就這麼啥也不做地盯著陸傾不說話。
陸傾被他盯得有些發毛,問他:「怎,怎麼了?」
齊燃沒立刻回,撐著下巴,微微俯身,眼角又跟嘴角一起上揚,聲音往下沉,「我也挺喜歡你的。」
只見陸傾「啪」地一聲,勺子就從他手裡落了下來,他先是靜止了片刻,又眨了眨眼睛,隨即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原本白皙的臉突然升起了一層紅暈,且有愈發濃烈的趨勢。
在昏黃的燈光下,少年紅紅的臉頰,挺好看的。
齊燃的視線依然在他身上,他只感覺不管做什麼都有些不對,臉上的熱度「蹭蹭蹭」往頭頂上冒,又倒灌到心裡,他又感到渾身都有些熱。
他快速地拿起水杯「咚咚咚」地往肚子裡灌,又拿起勺子,悶頭吃飯,就是拿著飯勺的手有些虛顫。
終於反應過來了。
齊燃把視線移開,他身體往後仰了仰,靠在沙發上,看著桌子上的玫瑰花。
「小朋友,你讓我想起了我的父母。」
陸傾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話題可以轉的這麼突然,但他心裡的害羞確實少了些。他看著齊燃問:「你的,父母?」
「嗯。」齊燃看著暗紅的玫瑰,「他們也都不管我了。」
「……為什麼?」
他有些好奇,往日吊兒郎當的男人認真起來,讓他有些忐忑。
「想知道啊?」齊燃重新將目光放到陸傾身上,「叫燃哥,叫燃哥我就告訴你。」
陸傾沒叫,他直覺接下來絕對沒啥好話,就算有,他也不想叫。
不告訴就不告訴唄,他又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
齊燃偏要開口:「因為,」又故意停頓了片刻,「哥哥喜歡男的。」
平地驚雷起。
其實齊燃在上大學的時候就跟家裡出櫃了,不出意外,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抵制,父親狠狠把他打了一頓,母親在旁邊一直哭,想制止卻最終也沒有出手。
後來掙扎了很久,父母軟硬皆施,他軟硬不吃,說什麼也不改,說什麼都不說自己有錯。
他是對父母有愧,但男人喜歡男人,又有什麼錯的?
父母到最後也對他失望至極了,索性就不再管他,也停了他的生活費,就當從來沒有過他這個兒子。
他也就在那時才萌生了開酒吧的想法。
不過好在他不是獨生子女,他還有個妹妹,不常聯繫,跟陸傾一樣上高中,總不至於真的讓二老沒有孫子孫女。
所以他深知同性戀這條路不好走,即使他對陸傾有興趣,前所未有的興趣,他也不希望陸傾因為這個而感到困擾。如果一旦從陸傾的眼裡看到厭惡或是噁心,他會立馬離得遠遠的,再也不去接近他。
也總好過等一切都不可收拾的時候,既讓陸傾難做,又讓自己難過。
但他沒有看到任何厭煩和噁心,小朋友雖然眼睛睜的大大的,但他只在裡面看到驚訝。
齊燃心想:這下你可不能怪我纏著你了。
不過陸傾確實沒有感到厭惡或噁心,他除了驚訝於齊燃的坦誠外沒有其他。
他從沒想過,會有人把「我喜歡男人。」這種話就這麼輕易的說出去,就像討論今天吃什麼,等下去哪裡玩一樣輕鬆,說得理所當然,仿佛與「我喜歡一個女生。」沒有什麼區別。
齊燃真的是個,有些奇怪的人。
「你好像很驚訝?」齊燃問道,姿勢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