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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有男朋友了,雖然能被破壞的感情都不是真感情,但你這樣硬搶還是會被馬踢吧?」莊雪眉頭微皺,話里有些不以為然。
武大郎默默吞了兩口炒飯才說:「我了解那個人,他很簡單,不會玩欲擒故縱的遊戲,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什麼都沒說就表示他還不確定,所以,只要他很明白的告訴我說我沒希望,或是說他很愛那個人,那我一定收手,因為我想要的是他能過幸福的生活,而不是逼他跟我在一起,雖然跟我在一起一定是最幸福的生活……」
陳海天和莊雪很有默契的抓了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可是他沒說,」武大郎拿起湯匙揮了兩下,加重語氣,「一、個、字都沒說!所以鬼才相信他跟那個傢伙有什麼深刻的感情,不可能!除非……」
武大郎像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臉色忽然暗下來,「除非他跟他的死黨在一起,那我就完全沒希望了。」
「他的死黨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大人物嗎?」陳海天好奇地問。
「不是,只是一個普通的熱血白痴,少男漫畫裡常有的那種,而且還是個花心大蘿蔔,可是他很疼小誠,會為了小誠跑來打我……」武大郎沮喪的看著只剩飯粒的盤子,氣壓低得可怕。
陳海天突然為那個叫小誠的陌生圈外人感到可憐,先是有個熱血白痴當死黨,現在又多個痴心傻子的追求者。
沉默片刻,武大郎才又喃喃自語的說,「可是老天爺都安排我們在上海重遇了,就不可能再設下什麼狗血陷阱防礙我們吧?」
老天爺忙中也是會有錯的,為什麼這些人就是不明白。陳海天無奈的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麼,武大郎總是讓他心中忍不住湧出譏諷的字眼,又無法一吐為快,最後只好把所有話吞回去,默默拿出摩卡壺,幫武大郎上課。
九點左右,陳海天丟下努力學習填粉的武大郎,陪著莊雪去坐捷運。他愈來愈明白和一個人並肩而行是多麼困難的事,太快或太慢都不行,所以他們手拉著手,在微薄的幸福感里互相遷就。等他走回店裡時,武大郎已經煮了三杯咖啡。
「這支摩卡壺先借你吧,回去慢慢練,需要一些時間的,他什麼時候回台灣?」他把摩卡壺擦乾用袋子裝起,袋子裡還有武大郎買的三包咖啡豆。
「不知道,最快也要一個月吧,他是浪子,我是忠心的等門狗。」武大郎笑了笑,接過袋子,又和他聊了幾句,才離開。
日子過的散漫拖拉,過了夏至,過了大暑,過了立秋。
武大郎出現了三四次,來學手沖和買咖啡豆,第二次過來時,拿了一張明信片給陳海天看,「出門前剛好郵差送來,我和那個人重遇的隔天去玩的時候,從上海寄的。」武大郎話里有藏不住的興奮,「這麼薄的一張紙都能飄洋過海到我手上,就代表我跟那個人有希望。」
陳海天再度克制住譏諷武大郎的衝動,拿過明信片翻看,上面只寫了一行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句是去玩的那天早上,我在那個人家裡看電視時看到的,」武大郎大概看出他的疑惑,主動解釋,「一部電影,好像叫《夜宴》,我對這句印象特別深,寄明信片時,看到那個人站在那,完全不想理我的樣子,就覺得這句很符合我的心情。」
武大郎只有在吃炒飯那次無意提遇那個人的名字,之後全用「那個人」代替,那個人在甘肅,那個人在青海,那個人在西安看兵馬俑,那個人那個人那個人……
「那個人是佛地魔嗎?」有次陳海天終於忍不住開口譏諷。
武大郎聽到之後笑了很久,笑得比哭還難聽,笑到眼角泛出淚,卻始終沒有回答陳海天的問題,可是從此之後,武大郎直接稱呼那人為小誠,再也不用「那個人」來代替。
周五下午,恬靜、晴朗,陽光很強,店裡只有不該在這時候出現的小可愛。
陳海天已經懶得問小可愛要喝什麼了,直接進吧檯做拿鐵,打奶泡時,手機傳來簡訊聲,他把奶泡注入杯中,等到拿鐵做好,才拿起手機查看莊雪傳來的簡訊。「周日搬過去。」
他笑了笑,和莊雪終於走到了這一步,雖然緩慢,卻實實在在。
他把拿鐵和奶泡放在托盤上,送到窗邊給小可愛,「怎麼這時候出現,不用上班嗎?」
「前幾天熬夜趕工,今天下午老闆補一天假,喝完剛好坐車回台南。」小可愛把糖灑在奶泡上,吃了幾口才說,「阿萬,你店裡的客人好少,我已經連續十次沒看到半個客人了,這樣開得下去嗎?」
「是你來的時間太奇怪,專挑冷門時段出現。」陳海天聳聳肩,毫不在乎的說。空蕩蕩無人聲的咖啡館,有一種旁人無法了解的美好。
「你要不要考慮放個開運流水組?」小可愛雙手捧著咖啡杯,說得很認真,「一個地方只要有流水,感覺就有生氣,風水這種東西是有道理的,我認識一些廠商,有需要可以介紹給你。」
「你是說有顆球滾動,上面寫著招財進寶的那種東西?」陳海天看到小可愛點頭,忍不住想翻白眼,「我開店本來就只是順便,人少反而是好事,而且……」他想起以前莊雪說過的話,忍不住露出笑容。那時他們還在網路上閒晃,他叫沒有人,莊雪叫沒有事。沒有人,沒有事,湊成了上下聯,莊雪笑說:那麼橫批就叫公家機關吧。「而且等沒有事來了之後,這裡就變成公家機關,下午四點後,人會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