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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些之前覺得很重要的東西,也全都扔掉了。
也是在那天晚上,因為覺得周圍太安靜,他隨手找了個電影看。
白龍抓著千尋的胳膊,帶她穿過花牆。
宋天暮覺得這一幕熟悉又陌生,很多年前,池明知也像這樣抓著自己的胳膊穿過學校里的人群。
但當時那種悸動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了。
千尋騎在白龍背上,念出了白龍的名字,龍鱗漫天飛舞,少男和少女相擁在一起。
幸福的眼淚飄蕩在天空中。
搬家之後,他換了手機號,註銷了能註銷的一切,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新的手機號只有家裡人知道,陸凱揚每天都給他打個電話聊聊天。
八月底,宋天暮終於搞定了手續,成功通過N3,被語言學校錄取,買好票準備走人。
背下動詞的變形,區分意志形和非意志形動詞很難,但也只是難而已,只要去學就可以得到的知識,只要付出就可以得到回報的東西,多麼明晰、輕鬆。
離開之前,他去了趟老家,給他爸留了一筆錢,說自己可能會很久都不回來了,他爸不知所措,宋天暮又說到了日本之後會常和他聯絡的。
走的那天,陸超英特意趕來北京送他。
大家一起開車去機場,天氣好得不得了。
他知道自己應該有對家人的不舍,但那些不舍全都被想趕緊逃離的迫切占據了。
離機場越近,他就越是忍不住心想,再也、再也不要靠近這裡,靠近那個人,一眼都不想再看到。
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
最好能把和他有關的事情都忘掉,下輩子都想不起來才好。
取票,託運,一家人在安檢前分開。
陸超英拍了拍宋天暮的肩膀,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就在此時,陸凱揚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有些不自在地說:「餵?」
「我在外面,怎麼了?」
「我不知道。」
「我還有事,晚點和你說吧。」
倉促地掛了電話,他和宋天暮說:「是——」
「我走了。」宋天暮打斷了他,「你們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然後,他轉身走向安檢隊伍,一直看著前方,沒有回頭。
前面有人穿著我愛你北京的文化衫,宋天暮突然想到了申奧成功的那一夜。
我愛你,北京。
什麼都沒有。
第三十九章
宋天暮選的語言學校在新宿,他們這一期有將近百分之六十的學生都是中國人。
選這裡主要是因為這裡除了基礎語言還可以做美術輔導,學校的教學樓是新建的,學習環境不錯,老師也很負責。
他沒有住學生寮,而是選擇搬出去自己住,新租的房子大概三十平,有兩層,他東西很少,自己住完全足夠了。
總體來說沒什麼不滿的。
當然,在發現書本上的日語知識和實際生活中有差距,最開始連去便利店買東西都不能很好地和店員溝通的時候,他還是會忍不住有挫敗感,以及無法融入周圍的孤獨感,但這並不在不滿的範圍之內。
人就是會不斷遇到新的問題,並不是選擇拋棄舊生活,新生活就會一帆風順,他相信這些都是時間問題,時間久了自然會解決、適應。
總比過去那種不管做出什麼努力都看不到盡頭的感覺好太多了。
本以為來到這裡之後還會忍不住想起那個人,還怕自己會因此無法投入學習,沒想到仿佛大腦有自我保護機制一樣,那麼痛的感覺居然很快就消失,一想到他,就覺得反感、厭世,自然就不願意去想了。
語言學校只上半天課,除了語言之外,學校還會安排學生學文化課,熟悉當地文化,也會在之後的課程安排里加入考試輔導,幫他們熟悉、模擬考試流程。
最開始來的時候覺得很新奇,會在沒課的時候出去玩,比如說去神樂坂看看夏目漱石去過的文具店,還去歌舞伎町轉了轉,但慢慢適應了新的生活之後,便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學,放學,吃飯,看書,學習。
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好像重獲新生了一樣,潛意識裡知道「離那個人很遠」「再也不會見到了」「不會被影響」,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也許是因為輕鬆又專注的狀態,他的學習很順利,只是一直都沒交到什麼新朋友,語言班的同學們好像也大都是獨來獨往的樣子,最開始大家還會一起聚餐、出去玩玩,後來就逐漸以普通同學的模式相處了。
好像大多數來這邊留學的人都會有一種無法排解的孤獨感,有些同學還因為經濟壓力、對未來的不確定性產生了情緒問題,他們奔波在學校和打工場所之間,為了省錢不敢吃什麼好東西,甚至導致身體也有各種各樣的小毛病。相比之下,沒什麼經濟壓力的他已經幸運很多了。
他和陸凱揚兩三天聊一次QQ,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他本來也不是那種很喜歡和別人聊天的人,但為了不讓陸凱揚擔心自己,他重新申請了一個QQ和專門用來和陸凱揚聯絡。
陸凱揚是一個十足的話癆,就連最近跑跑卡丁車技術飛漲這種事都要和他說一說。
陸凱揚總是問他胃好點沒,擔心他在那邊一個人,去醫院不方便,有時候看他長時間不回QQ都很緊張,但很神奇的是,來這邊之後他一次藥都沒吃過,胃突然之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