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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黑髮自然卷,垂在額前,膚色原本就白,被今晚餐廳的燈光一襯,更雪一樣的不像個人間造物。
聽見虞瑤的聲音,他耷著的眼帘撩起來。
「唐……」
虞瑤剛迎上目光,腳步就被卡了下。
那人的眼瞳極黑,也極深,眼尾天生勾翹著,漫不經心地瞥來一眼都叫人覺出種深情的錯感。
不知道什麼緣故,他此時眼角微微泛紅,眸里也布著情緒爆發又壓下之後的倦懶。
這樣的意蘊似是而非地點在一張美人臉上,吸引也極致。
虞瑤都差點忘了這人的瘋子本質。
等回過神,她在侍者拉開的椅子款款落座,又歉意地把垂落下來的栗色長捲髮挽到耳後。
「沒想到您會比約定的時間早到這麼多,是我太怠慢了,您——」
「噓。」
唐亦薄唇微動,抵出個簡短懶散的氣音。
虞瑤噎住,神色尷尬。
她還沒習慣這個瘋子無所顧忌的做派,但那人顯然不在意她怎麼想。敷衍了一個氣音後,他視線已經落回原本的方向——
掩映高台的花盆盆栽被粗暴地挪開道缺口,露出餐廳內的某個角落。視野里只有一桌坐了客人。
最近的是一道綽約的白色背影,垂著緞子似的烏黑長髮,和一個笑容溫和的男人對桌而坐。
虞瑤的視線在那個男人身上停了幾秒,意外發問:「那是冉先生?」
「——」
唐亦回身,眸子幽幽的黑:「你認識?」
這眼神莫名叫虞瑤心裡一瑟,面上還維持笑容:「之前在酒會上見過一面,算是認識。」
「……好啊。」
唐亦突然笑了。
他毫無徵兆地從椅子裡起身,繞過桌椅就要下高台。但中途又停住,回來拿上切掉瓶頸的紅酒。
鋒利切口被他隨手一把握進掌心,全不在意它輕易就能割傷人的邊棱。
侍者和虞瑤到此時才回神。
侍者驚慌地上前一步:「先生,您小心切口——我幫您拿吧。」
「不用。」
侍者無措,示意桌上,「那這個,要一起端走嗎?」
「……」
虞瑤順著看過去,才發現桌上有個敞口的水晶碗,猩紅的血一樣的紅酒盛在裡面。
虞瑤一滯:「這是,醒酒?」
她頭回見直接碗裡醒酒的。
「不,」瘋子似乎心情突然就很好,眼角眉梢都浸著懶散又沉戾的笑,「作畫用。」
虞瑤還想說什麼。
「走吧。」
虞瑤跟不上瘋子的思維,茫然起身:「唐總您要去哪兒?」
「你不是認識那個小白臉麼。」
「?」
虞瑤目光幾乎呆滯。順著唐亦偏開身讓出的方向,她看見冉風含的溫和側臉。
停留兩秒,焦點拉近,她的視線落回瘋子那張冷白而美感凌厲的臉上。
虞瑤:……到底誰更像小白臉?
虞瑤強拼回理智,笑快維繫不住:「唐總這是想過去打個招呼?」
「拼桌,」紅酒瓶晃了晃,切口在瘋子掌心蹭過一道血痕,他卻毫不在意,笑得更肆,「共、進、晚、餐。」
「——?」
望著那個說完就徑直走下台階的背影,虞瑤捏著桌板的手指甲都快扣進去了。
如果一定要選,那她寧可選年前那個砸了半個戲園子的瘋子。
強過眼前這個——
瘋得更可怕。
作者有話要說:
[注]:部分米其林餐廳為避免紅酒軟木塞屑落入酒中,開瓶方式為火燙冷切,直接取下瓶頸,切口平整鋒利。
↑劃傷唐亦掌心的就是這樣開瓶後的酒瓶
第7章 沒人要的狗
有了紅酒手帕的預警在先,林青鴉對唐亦的出現並不意外——
若忍得住,那就不叫瘋子了。
切去瓶頸的紅酒瓶被一隻修長的手攥著,往林青鴉和冉風含的桌上一擱。桌面被壓出砰的震動。
那隻手就停在林青鴉的視線里,指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緊繃著凌厲的線條,仿佛要把瓶身捏碎了——
耳邊的聲音卻是帶笑的:「方便拼桌嗎?」
「……」
冉風含皺眉的表情都滯了一秒。回神後他站起身,剛要說什麼,就看到虞瑤拎著裙尾踩著高跟鞋,神色尷尬地碎步過來。
「冉先生,冒昧打擾了。」
冉風含神色稍緩和些:「原來是虞瑤小姐的同伴?沒想到今晚會在這兒遇到。」
聽見那個名字,林青鴉背脊一僵。
「哈哈是啊,真巧,」虞瑤就算平常再玲瓏的性格,此時也尷尬得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冉先生這是和……女朋友?」
「我未婚妻。」
「——」
唐亦眼皮重重地跳了下,握在酒瓶上的手捏緊。
指節壓得血色全無。
「啊,原來是這樣,」虞瑤和善地看向林青鴉,奉承剛要出口,她笑里就多出一絲遲疑,「我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冉風含意外地望向林青鴉。
林青鴉眼睫輕輕一掃,原本那點外顯的情緒頃刻就吹散了。她自桌後起身,淡淡一笑:「虞小姐大概記錯了,我沒什麼印象。」
虞瑤尷尬點頭:「看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