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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老張拍拍她頭:「說到底男人都是賭徒,但賭的形式不一樣。據說他是為了回國,又不願放棄這家公司的生長土壤,所以賭了這麼一下。」
「哦。失敗呢?」
「那就簡單粗暴了,他只拿底薪,如果失敗,五年後項目獎金連同收益交與公司,退出投資行業。」老張說完笑出聲:「沒事,他底薪也不低,一年少說也有一百萬美元了。」
宋秋寒可真行。
林春兒透過清晨薄霧幽幽看他一眼,你看他這人,看起來那樣穩重,卻也是一頭狼,那狼性都藏在他血液中了。有心上前問問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了。問他有什麼用?解決方案有嗎?只與他共情嗎?那沒任何意義。
決定是一瞬間做下的。一慣的林春兒風格,極其有魄力。
轉身回到老張身邊坐下,徑直問他:「您之前說今年想引進投資,多賺錢,多領養小孩,這個念頭還有嗎?」
老張大笑出聲:「有啊。你也真行,一直沒動靜,聽說男朋友有難,速速就決定衝上去了?」
林春兒臉微微紅了:「那是因為你們一直說不想被資本左右。」
「那還是不被資本左右好了。」
「別,左右一下吧,我就這麼一個男朋友。」林春兒想了想又說:「可以假裝我不知道他對賭條件的事嗎?」
「可以啊。」老張從前不喜歡資本,他在國內頂尖的公司做內容總編,每天都泡在資本里。很多時候資本進來了,內容原本的話語權就沒了。他這個人極其有風骨,早早榮退也是因為這個。拉了林春兒搞創業,這幾年一直堅持做內容的初衷。是什麼時候改變念頭的呢?他去福利院,看到那裡很多小朋友,怯生生的眼睛,那種眼神打敗了他,或許,錢多一點,能做的事就更多。上天垂憐他,林春兒的男朋友竟然是一個投資人,他多方打聽他的專業度和為人,便想撮合這件事。
「那成。」林春兒朝老張笑笑,老張起初與她說想引進資本之時,她就在認真考慮。她是想與頂尖機構去聊的,宋秋寒又恰巧在頂尖機構里。可那時他們分手了,她不能找他。於是又去了解其他機構,但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宋秋寒的對賭,算是催化劑。
林春兒故意騎的慢了些,到了宋秋寒身邊,幾次三番。宋秋寒終於忍不住問她:「幹嘛呢這是?」
林春兒嘿嘿一笑:「宋秋寒我問你,今天是騎行最後一天,你喜不喜歡?」
「自然。」
「下次還來不來?」
「來。」
「你最喜歡哪個部分?」林春兒問他。
「這個項目的溫度。」宋秋寒回道。
他們的結束儀式是在此行的最後一所小學中,依舊是在學生放學後。夕陽西下的操場上,壯年小伙子們布置場地,其餘人三三兩兩坐在那。
心頭突然湧上千言萬語,又都說不出來。彼此看了看,再極目遠眺,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誇耀自己的念頭,只是覺得好歹又做了一件好事。
初夏的風吹動山坡上覆滿的青草,夕陽在天邊緩緩沉下,偶有小鳥從鏡頭裡掠過。沒有口播了,只有溫柔的背景音樂稀釋了塵世間的污濁,這一刻所有人都無限接近純淨。
一位網民開始對著夕陽刷起了許願。她說:「願媽媽在天堂一切都好,我也會好好的。」
緊接著開始有無數的許願,大家坐在大屏前安靜看那些願望,樸素的願望。
「我希望今年能自己租個一室一廳,24小時熱水,周末邀請朋友們一起來坐一坐。」
「我希望他新婚快樂,真正愛過的人不會記恨。」
「我希望親人長命百歲。」
「祝福自己明天手術順利,如果不順利,希望媽媽不要難過。」
「我明天要去領證啦!祝我們白頭到老呀!」
忙完的人都坐了下來,大家看著屏幕都不再說話。活在這樣的塵世間,生老病死無常天意,聚散離合百般狀態,貧富愛恨始終交錯,歸根結底,真相都在這屏幕上了。是每一個微小的願望構建了那平凡的生活,再平凡,也還是要自己感知的生活。
都有些熱淚盈眶。
說不清為什麼。
幾萬條許願,直刷到月亮爬上天空。捐款通道突然進來一筆一千萬的巨額捐款,備註內寫著:天地萬物,有靈且美。是林春兒他們宣傳冊上的話。
現場一派歡騰,哈吾勒他們沖向宋秋寒,歡呼著將他拋向天空。笑聲與淚水交織,他們一起點亮夜空。
宋秋寒在這一刻被徹底治癒了。
恍惚間回到十六七歲的年紀,那時的他一片燦爛,心中沒有哪一處罩著陰霾,只是那樣一個陽光的、快樂的、單純的少年啊。
這或許是一場救贖。
宋秋寒眼含熱淚,林春兒用她全部的赤誠對他進行了一場盛大的、徹底的救贖,並引領他走向更光明的彼岸。
林春兒笑著站在一旁,看他們熱熱鬧鬧。結束儀式毫無徵兆的變成了一場狂歡,他們的笑鬧聲歡呼聲響徹群山,屏幕前的許願在繼續著。線上的和線下的世界奇怪銜接了起來,在今夜,大家都變成了人生最初的狀態,尚不懂作惡,只有那單純的善念。
說點什麼?
突然有人提議,好歹是個儀式,總該說點什麼。大家都看著老大哥老張,老張搖搖頭,指指林春兒:「你說,你是主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