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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林瓊來了
來時三個人,回去四個人,林衛國離開家時這個妹妹還是個抱在懷裡的奶娃娃,一轉眼就亭亭玉立了,此番帶著林瓊回來也是臨時起意,說起來也真是有私心,若不是為了林早早,他如何也不會同意林瓊跟著,家裡頭還不知道鬧成什麼樣了。
到了火車站,林衛國還是放心不下,總覺著此事做得不妥,自己離家多年,頭一次回來就將妹妹拐跑了,還沒經過父母同意,若是鬧不好將兩位老人氣病了,那他可是大罪人,得問明白,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走。
林衛國打定主意,將林瓊叫到僻靜處,說道:「小妹,你得給我說實話,到底為啥非跟著我去昆崗不可?那可離家三千多公里,去了再想回來不容易。」
「大哥,你是不是不想帶我去了?」林瓊慌了,緊緊攥住包袱,「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到了昆崗我看著早早,孩子還小,總不能沒個人照顧,太可憐。」
「別說這個,」林衛國自然是心疼閨女,可心疼歸心疼,也不能沒有原則,「你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跟我回去,我沒法跟爹娘交代,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沒留下來盡孝反倒自作主張的將他們的閨女拐走了,這像話嗎?」
「哪裡是拐走這麼難聽?」林瓊急了,「我都這麼大了,還不能做自己的主嗎?」
「沒人說你不能做,可你得和爹娘說清楚,他們同意你跟著我走你才能跟著我走啊,」林衛國耐著性子說服林瓊,「你好歹給我交個底,到底為啥子偷偷跑出來非去昆崗不可?」
林瓊不說話了,低著頭咬著下唇,兩條腿併攏,身子站得筆直,好一會兒才道:「家裡哪裡是給我介紹對象,那是他們給我定的娃娃親,我不喜歡,我不想嫁!」
林衛國一愣,細細一想,小時候似乎聽說過此事,妹妹一出生就和鄰村的一戶人家定了娃娃親。
「原本爹都答應我退親,可我沒考上大學,爹就反悔了。」
「不能吧,」林衛國雖自小離家,可這些年也一直和家裡有書信來往,他爹是個老師,雖說文化程度不是很高,可畢竟為人師表,也不至於做這等事兒,他盯著妹妹仔細看,果然瞧見林瓊目光閃爍,壓根不敢正眼瞧他,「你沒說實話!」
林瓊被人當面揭穿臊紅了臉,忍不住抽泣起來:「原本早就說好了退親,可爹嫌理由不好找,就說等我考上大學借這個退親,哪曾想還沒等我考大學那人就摔壞了腿,成了瘸子,爹怕退親被人誤會我們嫌棄他腿瘸,說什麼都不願意退去,那人連小學都沒上過,如今又瘸了腿,地也沒法子種,我如果嫁給他,以後喝西北風去嗎。」
原來如此,林衛國目光凝重,看著妹妹如花似玉的面容和倔強的眼神,突然鬆了口氣,他爹是能做出這樣的事兒,可妹妹一輩子的幸福不能就這樣葬送了,走,必須帶妹妹走,也好讓爹藉機退親,「別哭了,帶你走就是了。」
林瓊聞言破涕為笑,心裡頭頓時對這個頭一回見面的大哥充滿了感激。
林瓊的到來,讓林早早不必再每日去託兒所,她虛歲二十,高中文化,年齡倒不大,孩子帶起來卻十分順手,在老家沒少幫著二嫂鳳英看林先。
林早早每日被林瓊抱著到處轉悠,林瓊給她餵飯,給她穿衣,哄她睡覺,哄她玩鬧,時間一長,她爹娘可以不要,姑姑卻如何也離不開了。
林瓊初來昆鋼,水土不服,倒是沒怎麼病過,誰知入了冬天大病了一場,這大西北邊塞的北風可比南方冷多了,刺骨得寒,她頭一年來哪裡受得了,出了幾次門就凍感冒了。
在老家農村大山中,交通閉塞,家裡窮,又沒有公費醫療,有個頭疼腦熱感冒發燒一般都不當回事,不是硬抗過去就是在家自己熬些薑湯喝,實在不行才會去找山裡的土大夫隨便抓點藥。
但昆鋼團場不一樣,修造廠有專門的衛生室,屬於國企又有工費醫療看病不用付錢,十分方便,可林瓊習慣生病硬抗,一直不願意去看,拖了幾天直接高燒近四十度,人事不省,可把林衛國嚇壞了,將衛生室的醫生陳紅兵請到家中看病,打了退燒藥,又吃了感冒藥,睡了一天一夜才穩定下來。
姑姑病著,自然沒法帶林早早,可林早早非林瓊不要,讓林媽媽好一頓吃味,又沒法子,自己得上班,哪有空帶孩子。
林瓊退燒後,一直斷斷續續的咳嗽,去團部衛生隊徹底檢查才知道原來得過肺結核,雖然治好了可到底傷了底子,於是又打了很久的肌肉針,可受了大罪。
林早早日日跟著姑姑,時間久了知道心疼人,這一日,林瓊抱著林早早去衛生室打最後一針,將褲子褪下一小半,露出打針的地方,當醫生將針扎進去時她疼得緊皺眉頭眯起了眼睛,林早早站在她對面,看著看著哇一聲大哭起來。
「早早怎麼了?」林瓊待拔了針匆忙系上褲帶,蹲下輕聲細語地哄著,「不哭不哭,告訴姑姑怎麼了?」
「姑姑疼——」林早早邊哭邊說,「不打,不打。」
林瓊心頭一熱,一把將林早早攬進懷裡:「姑姑不疼,姑姑不疼。」
林早早一聽這話收住眼淚,可憐巴巴問道:「疼!早早疼。」
孩子還不到兩歲,說話有些含糊不清,語句組織有些問題,意思也無法表達準確,這話也不知是說她自己打針疼還是說她看著姑姑打針疼,可林瓊哪裡想得到那麼多,只覺著自己疼這外甥女沒白疼,真是欣慰極了,「不疼,姑姑真不疼——不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