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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間房子進深長,電視機放在裡頭窗戶旁的高低柜上,往前依次是雙人床,寫字檯,而沙發則在一進門處,貼著牆放在窗戶下,倒是正對著電視機,就是離得太遠,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實在費勁。
三個人便搬了凳子坐在床前,隔著雙人床看電視正正好,今晚的春節聯歡晚會主持人有劉曉慶,趙國興特別喜歡劉曉慶演的電影《小花》,邊看邊給林瓊說,林瓊似乎興趣不大,心不在焉地附和著,看到十點多就說要睡覺。
林衛國倒不覺著有什麼不對勁,雖說大年三十要守歲,可他從小到大也沒真守過幾回。
趙國興覺著奇怪,待林瓊進了裡屋後,她使胳膊肘子推了推林衛國,電視機里蘇小明正在深情地唱《軍港之夜》,林衛國聽得入了神,沒搭理趙國興。
「別坐凳子了,上來上來。」趙國興爬上床,拖了外衣外褲,去拉林衛國。
林衛國順著她拉扯的動作坐到了床上,「把衣服褲子脫了再躺。」趙國興連忙說道。
正好《軍港之夜》唱完了,林衛國聽見這話臉色一喜,瞥了眼裡屋門,低聲道:「小瓊才剛睡,怕是還沒睡熟呢,萬一弄出點動靜吵醒了多尷尬,晚點吧。」
趙國興一愣,隨即反應過了,嗔怪道:「去你的,想什麼呢,我是讓你把外衣外褲脫了,都是灰。」
林衛國頓時傻了:「你也不說清楚。」
「行了行了,趕緊,我有正經事兒跟你說。」趙國興催促他。
林衛國麻利脫了外衣褲,連著襪子也一起脫了,放在床邊的凳子上,將枕頭豎起來靠在床頭,拉開被子蓋著靠坐在床上。
趙國興鑽進被子,湊近了低聲說道:「小姑好像不高興。」
「啊?」林衛國壓根沒注意到,「怎麼了?有啥事?」
「我看她剛才進去的時候垮著臉,」趙國興指了指裡頭,「春節聯歡晚會都不看了,十點就睡覺,從她來了昆崗,就頭一個星期睡得早,後來哪天不是十一二點才睡?」
林衛國一想也是,今個兒睡得是有些早,「是不是想家了?來了也有小半年,她可從來沒離家這麼長時間過,還離得這麼遠。」
「有可能。」趙國興點了點頭。
「你明天問問她是不是想回家了,如果是我就給她買票,前幾日老家來信還問她回不回去呢,家裡人也都想她了。」林衛國低聲道。
「我不去。」趙國興直接拒絕了,「我一個做嫂子的,問小姑子是不是想回家,那不讓她誤會我攆她走嗎?要去你去問,你是哥哥,總不會讓她誤會。」
林衛國一聽是這麼個理,「行,明天我問。」
「你別忘了啊,」趙國興叮囑他,下床將電視機聲音調小,又鑽進被窩。
快十二點時,兩個人爬起來穿好衣服褲子,拿了炮和火柴出了門,林衛國將鞭炮掛在門前晾衣服的鐵絲上,待趙國興躲遠了才劃了根火柴點。
噼里啪啦鞭炮聲震天,趙國興捂著耳朵躲在屋門口,片刻功夫鞭炮放完了,兩個人又拿出蝴蝶衝天炮點。
這蝴蝶衝天炮是做成各種顏色的蝴蝶,點上後會朝上轉圈飛,趙國興喜歡這炮蝴蝶形狀,林衛國就買了一盒子,一盒十個,兩個人一人五個在院子裡放。
最後一個放完,兩個人正要回屋,卻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聽到有人喊救火,又仔細聽了半天,終於聽出來時隔壁羅幸福在喊。
兩家院子之間隔了一道一人多高,用蘆葦和柳條編的帘子做成的圍牆,此時從圍牆上頭能瞧見那邊火光沖天,林衛國家院子裡挨著圍牆的地方放著一堆干透了的樹杆樹根,可劈開了燒火用,冬季乾燥,蘆葦遇到火就能著,這要是燒著了只怕那堆樹杆樹根也得遭殃。
兩個人連忙拿著家裡的水桶跑去隔壁,原來是隔壁院子裡堆放的用來餵養羊的乾草垛子著火了。
因為放炮聲太大,趕來就火的人不過,只有林衛國兩口子和羅幸福那邊的鄰居程亮兩口子,羅幸福讓兒子羅小胖去叫人,羅小胖飛快跑出院子,過了一會兒才有人三三兩兩地趕過來救火。
當時用的是人工加壓能自動供水的井水,羅幸福一下下壓井,眾人輪著接水,太慢,大冬天渠里的水都凍了冰,也沒法救火,眾人不得不返回各家接水,待到將火撲滅乾草垛子也燒得差不多了。
羅幸福站在一堆黑灰旁,一手拿著手電筒照亮,一手拿了根棍子翻找,片刻用棍子挑出一個蝴蝶形狀的衝天炮殼子,林衛國一瞧心裡頭咯噔一下,不會是他們放的炮竄到人家草垛子上點的火吧。
「這是你們兩口子放的炮吧。」羅幸福問林衛國。
「你憑啥說這炮是我們放的?」趙國興趕在林衛國開口前說道。
「憑啥?」羅幸福有些生氣了,「那天你們兩口子去團部商店買炮時我不就在旁邊,你忘了,你還和我媳婦說話呢。」
趙國興方才情急,經他這一提醒頓時想起來了,確實是這麼回事,當時她還勸羅幸福的媳婦方芳要一盒這種蝴蝶衝天炮來著,方芳嫌貴沒捨得買,「我們是買過這種炮,可買過這種炮的也不止我們兩口子啊,你不能因為這就說炮是我們放的,也可能是其他買過的人放的啊。」
「趙國興,你是想讓我大晚上拿著這個炮殼子挨家挨戶問誰買過嗎?」羅幸福不樂意了,拔高聲音道:「那天我可是看過這種炮的說明,最遠也就能飛個十米,別人即便是買了,能飛我們家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