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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別的表情很沉重。
他沉默了一會,對尤黎說道:「之前尤黎也救了我一回。」
「啊……」尤黎頓時也瞭然了。
「上個月……」金別皺起眉來接著說道,「她替我挨了一酒瓶子。當時頭受了傷,去醫院縫了幾針……」
原來是你啊……
尤黎頓時更加瞭然了。
剛才恣意的模樣都不見了,金別上揚的那雙眼現在微微的下垂著。他沒太多的表情,只是眼神透露出一些不安的情緒,類似於擔憂和自責。
「我聽說今天她是頭受了重傷才去的……」他猶豫了好半天,才呼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想。假如不是因為我,不是因為上個月她的頭剛受過傷,今天會不會……她會不會就不會死?」
他看著尤蓮,想要她給他一個答案。
四目相對。
尤黎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認真的回答他:「不干你的事。」
沒有人比她更適合給出這個答案了。
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個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作為當時人,並沒有對上個月的事怨恨過或者後悔過。
傳聞中金別這個人給人的印象,那就是兩句話,一是有錢了不起,二是啥都不在乎。
含著金鑰匙出生,握著一手的好牌,一切社會規則在他這邊都變的很簡單。
用再簡單一點的詞彙來概括,那就是為所欲為。
不過尤黎現在知道,他其實也不像傳說里那麼紈絝。
他做錯事會道歉,他連累人會內疚,他會鼻孔朝天的囂張,但他其實是個普通人。
還有那一天在酒吧里偶然遇見。其實那一場混戰原本跟她無關也跟他無關。是有一桌子人鬧起來的。一群大老爺們兒對幾個妹子罵罵咧咧的,最後動起手來。他看不過眼她也看不過眼就都上了前。混亂之中她替他挨了一酒瓶子。
一頭的血大概是有點嚇人。但要說受傷的程度那絕對不是她一生當中最重的一次。
金別因為這件事產生的負擔,但是他能把這件事說出來,他還是比較有擔當的。
「你沒學過物理嗎?」她抬手跟金別比劃,「那麼高的高度,摔下來撞到石頭上,除非是鐵頭……」
說到這裡有點說不下去。
她在安慰金別,同時也是在提醒自己……
兩人之間沒有爭鋒相對,氣氛變得有些傷感。
「我還給她安排了一個角色。」過了一會,金別又開了口,有些遺憾的說道。
尤黎朝他看去:「什麼角色?該不會……陸定導演?」
「對。」金別點頭。
原來是他啊……
尤黎再次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今天這個連環的轉折真的是……
她就說嘛,一般劇組她都混不上個露臉的角色,陸定那樣的導演她又怎麼可能。
這個機會原來是他給的啊。
他的感謝,其實很用心呢。
尤黎現在看著他,都有一點感動了。
「謝謝你。」她對金別說,「尤黎當時知道這件事真的特別特別的高興。」
她的感謝很真心,有那麼點激動,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剛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即便她很大的可能會錯過這個機會,但是真的很感謝他曾經給她的這個希望。
金別看到她的這個表情,壓抑的心情稍稍變好了一些。
「她真的很開心嗎?」他問道。
「是啊。」尤黎回答。
那就好了。金別覺得。好歹他總是為她做了點什麼。
「我們進去吧。」他對尤黎說道。
心事解決了一部分,現在整個人感覺輕鬆了不少。
「嗯。」尤黎邁出腳步。
現在終於可以去看一看自己的屍體了……但是沒剛才那麼期待了……變的非常緊張。
金別看到她一臉的沉重,嘆了口氣,提醒道:「你待會去看她……做好心裡準備。」
「嗯。」尤黎咽了口口水。
兩個人一起往禮堂走去。
可以說金別的提醒是很有必要的。
尤黎她的屍體,現在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慘不忍睹。
光是看著屍體都能夠想像的到當時事故發生是多麼的慘烈。
入殮師非常專業,已經做的非常的好。但有些傷痕,並不是化妝就能夠完善的。
強烈的撞擊下,尤黎的頭被磨掉了一半。
原本只是丑,現在除了丑還很嚇人。
這樣的狀況,很明顯,她就算是能夠回去,也絕對活不下來。
尤黎站在棺材旁,靜靜的看著自己。
在她剩下的那一半臉上,表情非常的安詳,好似對這一生並沒有什麼遺憾。
沒有遺憾嗎?她這麼問自己。
好像還是有的。
雖然一時說不出來什麼具體的,可是人世間有那麼多東西,一旦離開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經死掉了的這個事實,尤黎心裡明明脹脹的難受,卻又覺得有些空虛。
金別站在她的身邊跟她一起。
尤黎現在的這個模樣,就連一般男人都受不了,更別說是尤蓮這樣的小姑娘了。
金別朝尤黎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掃了四周一眼,然後又朝尤蓮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