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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聽到夏宗澤的消息已經是期末考試的隆冬時節,女同事扯了兩張衛生紙擤鼻涕,用濃重的鼻音說:「林老師,你聽說了嗎,上你選修課的那個夏宗澤……要被開除學籍啦!」
林緲上課回來,正在解脖子上的駝色羊毛圍巾,聞言頓了頓,問道:「怎麼回事呢?」
「打架,打得真狠,把體育學院的三個大三學生活活打進醫院了。學生家長鬧得厲害,學校也沒得辦法,加之這個夏宗澤是打架鬧事的慣犯,又沒人肯出面保他,於是就這樣咯。」女同事將衛生紙團成團丟進紙簍,嘖了一聲說,「可惜,都大三的人了,很快就可以畢業的,可惜要折在這兒了。」
林緲莫名地心情沉重,輕聲問道:「他爸爸不是挺有背景的嗎,不管他?」
「私生子嘛,夏老又不止他一個兒子,而且不聽話,自然就放棄咯。」女同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戲謔道,「不過夏宗澤長得那麼好看,說不定可以去當個男演員什麼的。」
林緲有些失神,直到女同事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說:「林老師,我聽說了一件事……我也是聽說的哈,如有冒犯,你別介意。」
林緲將視線收回,微笑著說:「什麼事呀?」
女同事含糊了一會兒,支吾道:「我聽院長說,夏宗澤之所以打架,是和你有關呢。」
林緲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怔了一會兒,解下的圍巾又重新圍回脖子上,終於,她起身推開椅子說,「張老師,我還有事,先走了。」
輔導員出差去了,夏家老頭子似乎也忘了自己還有個不受待見的私生子,林緲趕到的時候,夏宗澤還蹲在警察局,高高大大的一個男孩被拷在凳子上,有點可憐。
林緲交了罰款,溫溫柔柔的姑娘家低聲下氣地給鬧事的家長賠禮道歉,好在家長們看在她老師的面子上,沒有將話說得太難聽,只讓林緲管好自己的學生,就拿錢罵罵咧咧地走了。
林緲拖著疲憊的身子簽字領人,等到手續辦完,才有警察拿了鑰匙給夏宗澤開手銬,囑咐他:「小伙子,以後別這麼衝動了,好好讀書做人!」
夏宗澤揚著頭站在林緲面前,一言不發,像是一個永不服輸的鬥士。
出了警察局,林緲慢慢停住腳步,轉身看著身後這個沉默的大男生。接觸到她的視線,夏宗澤立即低下腦袋,兩隻手掌握成拳頭垂在身側。路邊刺目的車燈一閃而過,照亮了他嘴角和手背的傷痕……露在外面的尚且如此,身上裹著衣服的地方,或許傷勢更加嚴重。
對手是體育學院的學生,還是一挑三,他怎麼敢?
「給我看看你的傷。」林緲伸手去摸他的嘴角,卻被他不耐地擋開。
「我送你去醫院。」林緲也不惱,只平靜地提議。
夏宗澤反而後退一步,眼睛在夜色里格外深沉,沒好氣地說:「我沒事。」
「為什麼打架?」林緲緩緩垂下手,看著他問。
夏宗澤側過頭,側顏線條硬朗倔強,沉默了片刻才說:「看他們不爽。」
林緲眼神通透,說:「你撒謊。」
「你賠的醫藥費,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夏宗澤顧左而言他,將黑色的羽絨服往身上一罩,沉聲說,「謝謝你,林老師。」
「為什麼打架?」林緲提高了音量,站在冬夜裡的身影是那樣的柔弱而又堅強,問道,「和我有關係嗎?」
夏宗澤的腳步一頓,高大的背影竟有些瑟縮。
路邊自行車和紅旗小轎車來往不絕,夜空被劃成光怪陸離的色彩,寒風呼嘯中,男生轉過桀驁不馴的臉來,冷冷地『哈』了一聲,嗤笑般說:「別自作多情了,林老師。」
路燈下,林緲久久沒有說話,她或許明白了什麼,又或許什麼都沒有明白。
自始至終知曉內情的,只有旁觀一切的夏語冰。
她親眼見到了爸爸的秘密,知道他為什麼會下狠手去揍那三個體育學院的男生……因為,他們活該。
「……那個林老師,就是國畫鑑賞課的林緲,聽說比我們大不了兩歲呢!那腰,那腿,嘖嘖!」
「黃東來,你丫挺有種的啊,居然把主意打到老師頭上來了!」
「有什麼關係?有多少男學生把她當做春-夢對象她會沒點數?偏偏還喜歡穿旗袍裙子,騷得可以。」
「不知道幹起來爽不爽啊,要不咱哥兒幾個打個賭,看誰能在畢業之前操上她哈哈哈哈……呃!我艹你他媽誰啊!為什麼打我!」
夏語冰站在冰冷的回憶里,看著夏宗澤像是一頭陰鬱的獅子從香樟樹下衝上去,狠狠兩拳撂倒幫凶,再一把揪住鼻青臉腫的主謀,將他的腦袋按在樹幹上,一下又一下,撞得咚咚作響。
自始至終,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陰狠得嚇人。
「夏語冰,夏語冰……」
林見深的嗓音由遠及近,將她從沉重的過往中喚醒。
夏語冰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卻被窗外亮白的光線刺痛了眼睛。她呻-吟一聲,倉鼠似的縮回柔軟的被褥中,含糊地嘀咕了一聲:「爸爸……」
「天亮了,你已經不在夢裡了。」林見深摸了摸她的臉,擔憂道:「你一直在哭。」
夏語冰睜開眼,摸了摸眼角,的確摸到了濕潤的水漬。
「見到你媽媽了嗎?」林見深問,「她現在是什麼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