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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緲老師,你在嗎?」電話那頭的呼吸很輕,小心翼翼的,「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我只是,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我掛了,晚安。」
「宗澤同學,累了就好好睡一覺,身體最重要。」林緲聽著話筒那邊驟然一緊的呼吸,輕聲說,「開春我會在S市內首展,雖然規模不大,名氣不高,但到底實現了我的夢想。連我都能成功,你也行的,加油。」
電話那頭陷入良久的沉默,唯有呼呼的江風夾雜著顫抖的呼吸,一點一點搔刮著林緲的耳膜。許久許久,久到林緲以為他不會回答時,夏宗澤用哽聲說:「好。」
掛了電話,那帶著哭腔的一個『好』字,久久地盤旋在林緲的耳畔。有什麼情愫如藤蔓般瘋長蔓延,侵占了她整顆心。
開春的畫展辦得很成功,她的畫風清新淡雅,很受年輕人尤其是學生的歡迎,但在收藏家眼裡卻夠不上檔次了。林緲本來也沒指望能賣出幾幅畫,誰知好運來了,負責人說有一位大老闆出高價買走了她參展的所有畫作。
多高的價呢?夠她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買上好房好車了。
她問負責人買畫的是誰,負責人只笑著說:「買方不讓我們透露姓名,不過是很年輕英俊的男人,大概是林老師您的愛慕者吧。」
林緲猜到那個買她畫的金主是誰了。
時隔近三年再次見到夏宗澤實在公益活動的晚會上。林緲將買畫所得的一半資產捐給了慈善機構,因而受邀參加晚會,一同前來的還有其他參與慈善的社會名流。她端著紅酒杯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一眼就看到了西裝革履從樓上大步走來的夏宗澤。
兩年多不見,夏宗澤成熟了不少,眉目愈發深邃,卻不再顯得冷漠和鋒利。他周旋在一群寒暄的商界精英中,言笑晏晏,遊刃有餘,已然褪去了所有的青澀和鋒芒,像是一塊打磨好的上等璞玉,溫潤流光。
他的視線穿過人群與她相接,各自怔了一怔。
剎那間音樂聲淡去,人群褪色,唯有他帶著鮮明的色彩款款而來。年輕男人的步伐因驚喜而顯得急促,甚至險些撞翻了別人,他一邊不住地道歉一邊越過衣香鬢影的人群朝她走來,如同一個披荊斬棘的鬥士踏著滿地的鮮花走向他心愛的公主。
「林緲……」他頓了頓,大概覺得這麼稱呼有些不禮貌,又輕聲加上兩個字,「……老師。」
「啊,宗澤同學。」她的視線掃過他剪裁合體的高檔西裝,發自內心地笑道,「不,夏總。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你真是很不一樣了。」
「叫我名字吧。」方才還風度翩翩、言笑晏晏的青年才俊像是被打回了原形,在她面前侷促而緊張地說,「老師,我穿成這樣是不是很怪?」
「沒有。」林緲說,「很好看。」
是她無數次在夜深人靜中想像出來的模樣。
畫面匆匆而過,他們很快交往同居,很快結婚懷孕,夏語冰看著溫婉的林緲撫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望著廚房裡忙碌的夏總笑道:「宗澤同學,今天可別再炸廚房了。」
夏宗澤擦了擦額角的汗,勾著嘴角說:「保證成功,林緲老師。」
夫妻倆一時興起,還是會以『老師』『同學』互稱,看得夏語冰心中既甜蜜又心酸。甜蜜的是兩人終於苦盡甘來,心酸的是她知道這份幸福不會長久……
果然,她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年幼的自己趴在病床邊掉眼淚,夏宗澤握著妻子蒼白的手掌,紅著眼不住一聲不吭地看著她,眼底是深深的痛苦和眷戀。
林緲停止呼吸和心跳的那一瞬,他沒有褚畫掉眼淚,只是紅著眼怔怔地坐在搶救室外,像是失了魂魄般。好久好久才扯了扯嘴皮,啞聲說:「幸好……」
他說:「活著的人是最痛苦的。幸好先走的人是她,不必承擔這份痛苦,我捨不得……」
說完這句,他才猛地捂住臉痛哭出聲。
林緲的記憶本該到此為止,但畫面卻並沒有停歇。作為記憶的旁觀者,夏語冰清楚地看到原本蓋著白布的媽媽身上飄出來一抹淡藍的螢光,螢光漸漸聚攏成形,竟是半透明的靈魂狀態。
這靈魂還未甦醒,岌岌可危,仿佛風一吹就散。接著,一條黑影飛速掠過,將那抹脆弱的靈魂收攏入琉璃瓶中。
那黑影顯然不是人類,旁人對他視而不見,夏語冰卻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白襯衫工裝褲,面容蒼白清雋,儼然就是她那失蹤多年的妖怪外公——林西。
醫院外電閃雷鳴,竟是下起了大雨。林西沒有久留,只是留戀地將發著藍光的瓶子按在胸口,如同在守護一個脆弱的夢境,接著,他重重地抹了把發紅的眼睛,縱身從窗戶躍出,落在馬路上。
下一刻,畫面陡然翻轉。
滂沱大雨中,靈體狀態的林西帶著女兒的靈魂橫穿馬路,似乎是趕著將她帶回老家。無奈天降大雨,林西那水妖的特殊體質竟在這一刻顯靈,現出了人形!
馬路上,一輛車子失控地衝來,刺目的燈光照在林西臉上,令他瞳仁驟縮!
刺耳的剎車聲後就是一聲巨響,琉璃瓶墜落在地,瓶口鬆開。林西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傷勢,掙扎著想要塞上瓶塞,但是為時已晚,數顆藍光從瓶中分離飄出,如螢火蟲飄向天際,很快在這個混亂的雨夜無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