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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小璟想了想,畢竟這是他老子的事兒,他曉得,「十二歲寫的,那時候他挺崇拜丁澎。」
嗯,這首《送張坦公方伯出塞》是丁澎被流放的時候,他的朋友張縉彥曾來送行,沒想到三年以後張縉彥也被流放,戍所很遠,要經過丁澎的流放地,兩人見面感慨萬千,唏噓一陣之後,互相能夠贈送的東西仍然只有詩。丁澎寫給張縉彥的就是這首。
六子點頭,十六世從前也常提起丁澎這個人,說過這是他父親年少時較欣賞的一個文人,主要是他的心態好。
這位因科場案被流放的杭州詩人並主考官丁澎在去東北的路上看見許多驛站的牆壁上題有其它不少流放者的詩,一首首讀去,不禁笑逐顏開。
與他一起流放的家人看他這麼高興,就問:「怎麼,難道朝廷下詔讓你回去了?」丁澎說:「沒有。我真要感謝皇帝,給我這麼好的機會讓我在一條纔情的長河中暢遊,你知道嗎,到東北流放的人幾乎都是纔子,我這一去就不擔心沒有朋友了。」
丁澎說得不錯,流放者的隊伍實在是把一些平日散落各地的傑出文士集中在一起了,幾句詩,就是他們心靈交流的旗幡。
此時,一帝一臣漫步這廊間,聊起十五世,聊起丁澎,如此和諧溫軟——哪裡又想得到,從前,他們可是你生我亡不共戴天的死敵!嗯,現在不光有了君臣的惺惺相惜,更多了脈脈親情,他們的骨肉可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親兄妹。
當然,這會兒的「悠閒交談」待去往了一個地方後——出來,再返回,路上,這二位心情可沉重得多。
他們來探望的,正是溥皇十六世!這位對外宣稱已逝,實際,被巫蠱魘迷了至今未醒的「先帝」。
情況仍舊不樂觀。
小璟和六子每每看到他,各自何止慶幸自己能找到自己的「天時地利人和」清醒過來,然而十六世呢——應該說他被魘迷得最深,當初昌慶根本就奔著不叫他再醒來的「死路」而去……
如今,昌慶自己也因那次腦梗暈迷不見醒來的希望——這有些因果報應的味兒是麼,儘管昌慶一生所學傳到小舞這裡,留下來的一屋子絕學,小舞秉著對他「慶爺爺」的感情還在堅持研習——小舞是個長情的孩子,他下決心要「喚醒」他的慶爺爺吶!——可,畢竟,還是個小孩子,現在看來,能做他的指望?
上回得悉王座死,六子心裡其實就開始憂心這件事:十六世的情況是始終瞞著銀河的!這也是他與小璟最擱在心上的一道隱憂了,為難著,到底該不該告訴銀河實情……
今次又來看了看十六世的情狀,並不好。這是有足夠的能力維持著他的「一切身體機能」,要在平常人家,這人,估摸也就跟枯萎的花兒,漸漸漸漸就,沒了……
最後,二人還是決定繼續瞞下去。想著,盡人力盡天事,期望著,有那麼一天出現奇蹟吧。但,還是不再增添銀河的心理負擔好。
第251章 251
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一晃,雪銀河又老了十歲,她過得如何?
「王老師,那就是說,當時虎丘那地方很熱鬧咯,」
「嗯,這是一年一度全民性的戲曲大賽會,當然熱鬧。據袁宏道、張岱等人記載,每年中秋,蘇州城的家家戶戶傾城而來,浩浩蕩蕩來到虎丘,外地唱曲家也紛至沓來。先是萬眾齊唱,後比出優勝者數十人,再唱再比,優勝者漸次減少,最後在一片寧靜中由一位水平最高的演唱者登場,『聲出如絲,裂石穿雲,串度抑揚,一字一刻,聽者尋入針芥,心血為枯,不敢擊節,惟有點頭』……」
銀河面帶微笑,自己答得都有種「身臨其境」感。——她真沒變什麼,十年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跡呢,或許僅僅就在這雙眸子裡吧,沉澱得更溫婉博學。
她回到舞蹈學院工作已近九年,從行政位到教學崗不知又花費了她多少心力,好在這本就是個學霸,也是她的興致所在,銀河如今生活得非常充實。
「我們知道,咱們國家的古典舞創立於五十年代,曾一度被一些人稱作「戲曲舞蹈」,這也不為過,它本身就是介於戲曲與舞蹈之間的混合物,最初確實還未完全從戲曲中蛻變出來。所以我們研究古典舞,脫離不了對戲曲的深究……」
銀河如今是一名古典舞系的「理論教學」講師,想想,這也不違背她「熱愛舞蹈」的初衷,雖很少再接觸舞台,但還是在自己的興趣領域發光發熱,很知足了。
「王老師,今天伊莎酒吧咱組了個唱腔小講壇,您去湊湊熱鬧吧。」下課了,學生們過來邀請。
「哦,今兒去不成,我女兒家長會。」
「好的,沒事兒,下次約。」學生們可喜歡她了,雖然銀河對自己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都有掩飾,可罷不住脾氣秉性依舊招人愛,誰不喜歡這麼個看上去依舊是漂亮(只不過沒不掩飾時更耀眼)而且博學溫柔的可人兒呢。
回辦公室匆匆收拾好東西,銀河自個兒開車就往外校去了。
溥嬰(雪一舞)15,祁雪陽(雪二陽)13,祁雪亮(雪三亮)13。是呀,她的三個娃都長大了,也都長到最叫她操心的叛逆期年紀了……
學業方面,兩個兒子還好,都是頂尖兒的聰明,除了各有各的精緻淘氣,總得來說,非常優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