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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長廊,
盡頭窗邊,
耐元已經摘下頭套,一手捉著他的大提琴,一手朝他招招。
印子走過去,
漸近也愈看清他的模樣,耐元抬手還在撕自己臉上的偽裝,笑著「喲,說實話你這扮相可沒我自然。」
印子也沒啥好裝的,一把薅下頭套,「都把老子捂死了,這些女的上幾層妝怎麼活。」
耐元朝一邊洗手間一揚下巴,「洗洗吧,」
印子一笑,跟著他進去。
兩人一人一個水龍頭,全卸去了自己的偽裝。
無聲,
毫無疑問,沒誰心上會平靜!
耐元突然提起一腳踢了下他腿,「老爺子走前,咱兩都不在他跟前,」
印子抹臉的手一頓,沒吭聲,繼續沖水,耐元對著鏡子輕輕甩手上的水,
「印子,我曉得今兒是末路了,算我最後一次請求你,先跟我上老軍山給爺爺磕個頭吧,」他望向鏡子裡的自己,「雖說,不久我也要下去見他老人家了,可總得見著面兒有個交代,」耐元的眼慢慢移向鏡子裡的他,「印子不是沒情義的人,他心裡,有爺爺。」
鏡子裡,埋在水柱邊的印子,兩手覆著臉頰,許久,「嗯。」最終,應了。
再出來,
一前一後,
是多麼亮堂優秀的兩個男孩子啊,
他們少年結識,近六年的朝夕相處,一塊兒幹過仗,一塊兒大口吃過肉,唱過最大聲的歌,追逐過最兇猛的狼;我從虎口裡把你死命拉出來過,你替我擋下過陰暗處射出來最艱險的子彈……
如今,再次走到陽光下,物是人非。
「印子!」
舞團小劇場外早已被重兵重圍,鍾已言老韋等手持槍一見印子出現,要衝上來,印子一抬手,輕輕搖搖頭,
「給我一輛車,我帶他去一趟老軍山。」
老鍾老嚴都是熟知印子過往的,曉得他為何會如此。都是老公案,最是了解作為一個好臥底,最痛苦的,就是牽扯到「無法分明的情義」。印子相當於一出謹校就埋進了肯家,這真是年少的印子就有堅強的信念與意志,頑強堅持沒被「同化」,但,特別是肯泱,特別是這個肯耐元,從另一個方面而言,感情上,那是親人吶……老鐘不禁看向他身後的肯耐元——這樣個「儒雅少年」的男子,從各方面而言,說優秀頂級絕不為過,只能怪,出身決定了性格,性格又決定了命運……
老鍾丟給了印子一副手銬,印子接住,轉頭給耐元銬著了雙手,這弟兄兩,從前一對勇虎少年,
這一刻,
終於還是有了「黑與白」分明的界限。
印子同耐元上一輛車,後頭大批重兵跟著,向老軍山駛去。
其實,則周許諾護著的亮亮,也在其中。
亮亮趕來,不久,就見到從小禮堂走出來的印子!
可笑的是,他還穿著她的大襯衫——他先前男扮女裝嘛。
印子一走出來,坐在副駕的亮亮人都不禁身體直立往前沖了下!——說實話,亮亮今天感覺特別不好!一早,印子叫她先去草莓園摘果子她就遲疑過,總覺著要出什麼事兒,可印子抱著她膩啫好久,一步一步叫她做「他獨門草莓醬」,漸漸,亮亮也放鬆下來,轉身抱著他啃,「你快來,超過十二點我可要發火!」
印子也啃她鼻頭,「哼,又燒我一間宅子啊,這是我家有,要不,我這齣來了都睡大街了。」是呀,個鬼亮亮,那天把他接「回家」,還是接回燒了那家。
印子像個傻子一樣站光禿禿黑黢黢「家門口」,轉頭指著,「這是被雷劈了?還獨劈我一家?」
亮亮噘著嘴站在那棵大榕樹下,「我劈的,就劈你一家!」
印子又指著她,「你,你燒的?」
亮亮一揚下巴,就是個嬌蠻小公主,「就我燒的怎樣,」
印子指著她手直顫,最後,跑過來抱起她又狠狠咬,其實笑著,「好好,燒得好,燒了我買個更大的宅子養我亮亮。」亮亮多快活地咯咯笑,仰著頭看他,多美麗的小仙女,「那棵蘋果樹還在。」印子低頭額頂著她額,「嗯,留著好,咱們以後還指望它發財呢。」……
印子家境是殷實,他們又搬進了另外一個小院兒,不過沒護城河流出來的潺潺流水了。亮亮還心想,趕明兒還是把原址復原好,那裡感覺和宮裡挨得近,亮亮心更暖……
直到接到印子電話,「亮亮,原來杭美就是肯耐元,你一定要保護好你自己,老宋已經去接你了……」你知道,亮亮一直喊那頭已經掛了電話的印子,「印子,別輕舉妄動!千萬別找他!」
一聽說「杭美就是肯耐元」,不知怎的,亮亮腦海里忽然就冒出那次,也是唯一一次,她被「劫去」溫溪檻所見到的「少年模樣」的肯耐元,這人極膽大!
感受上,越是「看似純潔乾淨」,心眼越深,愈歹毒!
事實,難道不是嗎,他竟然男扮女裝裝成「杭美」,那樣出色、性情溫順的杭美啊!……亮亮肯定也震驚,她竟然絲毫無覺,尤見這肯耐元的功力!
亮亮當然擔心印子,他單槍匹馬,如何是這樣「心深歹毒」的肯耐元的對手,所以,亮亮一見印子走出來,後頭跟著那個惡魔,心上就慌就怕!——真的,亮亮感受特別不好!好似,這一面,就是他們最後……印子還穿著她的襯衣!不,本這樣美好的模樣,為何感覺,就是要走向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