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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在那頭塌子邊,一腿彎折,翻摺子看書。寶格在塌子底下活潑得蹦來跳去。太皇有時扔顆核桃過來,寶格跳起來撲,準確撲到,然後兩小爪爪抓著牙咬得咯咯響,太皇大笑……感覺雖說爺倆兒玩得歡,可都在等著誰來一樣……
外頭,橋眼急得汗流,派出去跟著子牛的人現在還沒回來回信兒——哎,他剛兒話都那麼說了,子牛要今天還不來,後果……橋眼不敢想!
一邊看腕子上的表,一邊抹汗,眼看快到下值的時辰了,怎麼還沒來回話?派去人那就是去求她小姑奶奶了,您今兒務必得來瞧瞧寶格了吧!寶格病了好幾天咯,天天去人跟您「匯報」,您真夠狠心的,愣是不來!偏偏大公主這幾天不在宮裡,中間扯個勸兒的都沒有。可也著實不曉得哪裡得罪您了,您突然就不來祈年殿了?又不敢把您怎麼樣,日日這麼盼,日日這麼不見人,祈年殿人人自危,都快「壓迫」瘋咯……
誒,跟著的回來了!
橋眼親自跑下階去忙問,「怎麼說!」
「她不來,牛姐兒說她還有事兒。」跟著的也是一臉焦急,這位在祈年殿職位也不低了,本機靈,不用橋眼教也該會說,可都沒給請來。
「你沒說寶格要死了!」橋眼都急了,
「說了!騙不著她,她說死不了…」
「哎喲喂,這可怎麼好……」
橋眼直捶腿,急得都要跳腳,誒,突然不動了——瞧那頭,不是牛姐兒是誰!只見子牛抱著一個大牛皮紙袋走來。她這一路進祈年宮是沒人敢攔著的,相反,越往裡走,越是太皇身邊親近的人見著她,越是驚喜!甚至紛紛低頭向她行頷首禮……子牛自是有些不自在。橋眼迎上,邊給旁人使眼色叫趕緊走,跟著的那位也幫著「抬手驅散」,千萬不能叫子牛有丁點不高興!
「牛姐兒,您可來了!喲,這都是……」雙手幫接著那牛皮紙袋,
子牛小小蹙眉噘嘴,「不說寶格病了嗎,還要死了嗎,」
「不敢不敢,寶格這些日子幾乎不吃東西,是真盼著您來…」橋眼嘴上這麼說,心裡是這麼講:何止寶格,太皇胃口也不好,吃是吃,可也吃不香呀,您這突然發脾氣不來,威力可太大……
就差把她捧著進殿裡去了,終於,祈年殿的人可以鬆口氣咯。
第653章 4.68
她才出現在門口,寶格就衝來,子牛彎腰把它抱起,它不住舔子牛的臉龐呀,歡喜得!子牛咯咯笑「才說你要死了,這哪裡是要死的樣兒。」
太皇看似手上摺子沒放下來,看她一眼,又瞧到摺子上,其實呀,唇邊已經露笑。
哪知,這孩子根本沒打算進來,就在那門邊,一直蹲著逗逗寶格,小聲和它說會兒話,玩了會兒,摸摸它腦袋起身就要走了!——寶格不舍極了,嗚咽著還在撲騰她腿。太皇終於放下摺子,「站住!什麼時候這麼沒規矩了?」
子牛聽了,嘴立刻嘟起來,不過還是遠遠站那兒跟他頷了下首,「見聖人安。」
「你來,」聖人聲兒還是放柔和了的,
子牛卻不動,「回聖人,我職兒上還有點事,得先走了。」說完,不待聖人反應轉身拔腿就跑!寶格嗷一聲追出去——「個小兔崽子!」聖人算是氣怒了,放下腿丟了摺子也跟著跑出來,「宮門都給我關了!今天我看你有多大的事兒!」
子牛呢,嘿,她不往宮門跑,真是個小兔崽子,她往園子跑,園子邊邊她曉得有狗洞,她鑽出去!
寶格格外興奮,它還以為子牛逗它玩呢,跑得也歡,邊跑邊撲。
一時雞飛狗跳呀,
寶格追,聖人拖著木屐也追,內侍們怕聖人有閃失,還是追。
結果到了祈年宮玉羽潭邊——這玉羽潭呀,是一汪直接由玉翅湖引進來的活水,常年清澈見底。寶格跑得快跟得緊呀,鼻子都碰到子牛小腿了,子牛又好笑又好奇,回頭「小畜生,別再跟著了,我過幾天再來看你……」卻話還沒說完,寶格忽得騰身躍起,那個姿態勇猛又優美——搞得好!這一撲,子牛完全不及防,腳下一滑,啪嘰,直挺挺摔潭子裡去了!
「子牛!」是聖人驚喊她,因為眼睜睜看她後仰摔下去,
「聖人!!」這後頭的聲兒更不得了的驚嚇,因為眼睜睜見聖人跳下去……
再待內侍們驚慌失措跑來,聖人已經撈起子牛一身濕淋淋往上頭走了,潭水不深,但這個初春的日頭,寒水依舊寒涼——聖人抱著子牛走,多少內侍要上前接,聖人根本不放手,沉著臉疾步往內殿去……誰也不敢多吭一聲。幾人去接也跳入水裡的寶格,寶格像曉得做了錯事的,嗚咽著蜷縮一團。大伙兒是沒見,聖人跳下來時是狠踢了一腳也跟著跳進水裡的寶格的……
一路,在聖人懷裡也窩卷著的子牛全身濕透,緊閉著眼,還在隱隱抖——嚇的?她也怕水?冷的?畢竟寒水涼。都不是。是直挺挺仰摔下去的瞬間,一種滲進骨子裡的恐懼忽而襲來——好像,好像,她從前被人這樣推下萬丈深淵過,那黑不見底的幽洞,四面刺骨的風灌來,還伴隨著類似幽靈的嗚咽,哀絕徹骨……
即使多名女侍過來將她脫衣攢干,
即使給她裹足了被子,
即使太皇命人開足了地暖,甚至端進來了火爐,
子牛緊合著眼蜷縮著還在不停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