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窩囊廢
關於呂家村的新聞很快登上晚報和大眾日報，在泉南電視台最重要的晚間新聞中播出，甚至還在省台的正點新聞中露了一面。
在平城有東王，煙城有南山，蒙城有沈泉，風箏市有得利斯，臨淄有宏達南金等典型的情況下，作為省會城市的泉南，反而在新農村建設和發展上面，沒有一個典型。
眾所周知，很多事情由上往下推動，會特別順利。
呂家村正朝著泉南新農村典型的方向跑步前進。
隨著新聞播出，呂家村的很多事突然變得順暢起來，縣裡有消息傳出來，加工廠連接縣道的碎石路，將會改造成柏油馬路，並且列入2000年青照重點改造道路項目當中。
縣裡一直在跟高速集團扯皮的高速橋洞下道路修繕事宜，在關係到呂家村的南段上，迅速有了決策，相關部門會以最快的速度進行維修。
呂家食品有限公司的產品，納入縣招待所採購名單，進入墨泉公園青照特產專賣店，據說上面還在討論，將呂家熟食列入青照傳統特色名錄當中。
青照官方正在組織青照十大特產評選，呂家熟食順理成章的成為候選者之一。
連縣教委那邊都傳來新消息，縣裡會專門調撥一部分款項，用於呂家村小學今年夏天的改建。
而且在老師分配方面，也會著重考慮呂家村小學的師資力量。
甚至會抽調一批專科師範畢業生過來。
青照這邊，現在大專畢業的師範生一般都進中學，去小學的很少。
像呂冬前兩年畢業的青照一中，目前學歷最高的不過研究生學歷，上次呂冬跟呂所和陸所聚會時，還聽調到寧秀所當所長的陸所說，這位研究生別看學歷高，去年卻信了個輪子，大晚上在縣裡貼傳單，結果叫他們抓了個正著。
青照一中的校長為學校聲譽考慮，不得不出面將研究生保出來，結果研究生在校長室里跟校長拍了桌子，氣得老校長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雪中送炭很難，錦上添花卻比較容易。
隨著馬元超的公開視察，呂家村明處暗處得到許多照顧? 拉贊助打秋風的人也不傻，自然是繞著走。
這些關於呂家村的新聞播出，也將某些人的行為推到風口浪尖上。
…………
縣城? 距離寧秀影院不是很遠的地方? 重新刷過一遍乳膠漆的文化宮? 似乎綻放出新的光彩和活力。
剛上任不久的一把手萬主任，上班就接到精神文明辦一把手打來的電話，精神文明辦說重要吧? 沒啥實際權力? 說不重要吧，頭頭由一位常委兼任。
雖然平時不怎麼管，但真要管起來? 下面都得認認真真應對。
「好的? 好的? 孟部長? 我明白? 我這就去了解情況。」萬主任一個冷衙門的一把手? 上面說什麼，自然要聽著，還得配合：「孟部長，您放心，我這邊一經查實? 馬上處理！」
掛斷電話? 萬主任抹了把額頭上隱隱滲出的冷汗? 趕緊找出一份晚報翻看? 很快就看到了關於呂家村的相關消息。
萬主任在事業單位打拼多年，基本的嗅覺還是有的，看完整篇報導? 瞬間有所明悟，上面這是要力捧呂家村！
呂建道這人真不是玩意，竟然帶著人去自個老家打秋風，這人也太不是東西了。
單位上關於呂建道不孝順的傳言，早就上上下下傳遍了。
現在看來，這人就是數典忘祖的典型。
像他，上面有人壓到老家村里，都是想著辦法去規避，哪有這樣坑老家人的，以後怎麼做人？
這下好，撞到槍口上了，碰上大老闆和更大的老闆去視察，把精神文明辦的一幫人都給惹惱了。
萬主任輕輕敲著桌子，這事肯定得給精神文明辦一個交代。
查，不用，領導都打電話來了，查不查無所謂，關鍵是態度！
保下呂建道？那是開玩笑，對自個的政治生命不負責！
況且，之前爭奪一把手的時候，呂建道還是競爭對手。
萬主任想了想，打電話召集重要人員開會，呂建道則剔除在外，會上稍微傳達上級領導的意圖，會場群情激奮。
文化宮的頭頭腦腦們，對呂建道這種連基本孝道都不顧及的人，表示極大的憤慨，認為此人德不配位……
於是，一份決議很快達成。
萬主任必須拿出態度和立場，所以會後親自找呂建道談話。
呂建道得到通知，走進辦公室，看到萬主任笑眯眯的臉，心裡突然一陣打鼓。
「建道，這邊坐。」萬主任指了下辦公桌對面的椅子。
呂建道看下辦公室中的沙發，心中有種不太好的感覺，拉開椅子坐下，說道：「主任，找我有事。」
萬主任說道：「建道，你看，我剛上任，手裡事情多，一直沒跟你談話，也沒跟你聊聊工作安排的事，畢竟你是文化宮的老資歷。」
呂建道試探說道：「工作的事，我服從組織安排。」
萬主任微微點頭，似乎對呂建道的態度非常滿意，又說道：「單位上，一直有些對你不利的傳言，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聽到這話，呂建道不太好的感覺更多了，分辨道：「主任，那都是傳言，有人故意詆毀我。」
萬主任說話水平肯定是有的：「建道，這些傳言已經傳到上面去了，今早孟部長親自給我打電話，詢問這件事情。本著對任何一位同志必須負責的態度，我向孟部長立了軍令狀，一定會儘快查清此事，有則改正，無則加冕嘛。」
這話說得好聽，但在呂建道的耳朵裡面，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他在公家單位多年，又不是不知道，那位孟部長兼任著精神文明辦的一把手！
傳聞那位孟部長，最早就是老劉帶出來的。
那天跟老劉的之間的事，他都仔細解釋過了……
不等呂建道說話，萬主任又說道：「建道啊，規矩你也知道，調查期間你手頭的工作先放一放，你也不用太擔心，這也是為了還你清白，等調查結束以後，還能繼續在工作崗位上發光發熱，對不對？」
呂建道很清楚，工作一旦放下，就撿不起來了，連忙說道：「主任，我工作……」
萬主任打斷他的話，加重語氣：「老呂同志！你是位老同志了！組織原則要不要遵守？」
話說到這個份上，呂建道很清楚，根本不可能頂得住。
畢竟一把手擁有絕對的權力。
呂建道出了辦公室，抬頭看看雪白的天花板，莫名悲哀。
這是要做冷板凳啊！自個還不到四十歲，到退休早著呢，難道要做十幾二十年冷板凳？
本來就是冷衙門，再坐上冷板凳，想要挪出來，千難萬難。
這該怎麼辦？
走在單位長廊里，呂建道發現，好像所有人都躲著他，仿佛像躲瘟神一樣。
呂建道沒有回辦公室，想到老丈人曾經當過這裡的一把手，趕緊找個安靜的地方，掏出手機打過去。
老丈人那邊隨著年齡增大，脾氣比以前好了許多，對待呂建道也算平和。
但同樣的，影響力也在迅速變小。
「你等著，我打電話問問。」老丈人留下一句話，去打電話找人，很快打回來：「這事我也沒招，你自個撞在槍口上，怨不得別人。」
掛斷電話，呂建道回辦公室，這一天也不知道怎麼過去的，整個人都渾渾噩噩。
下午下班回家，剛進家門，他老婆的尖銳聲音就響起來：「你多大的人了！一點長進都沒有！戶口，戶口辦不成！升職，升職上不去！這倒好，冷板凳就坐上了！我當初咋就瞎了眼，看上你這麼個徒有其表的廢物！」
呂建道的老婆雖然年近四十，但妝容精緻，保養得當，外貌出眾，乍一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
她原本在企業單位上班，單位效益不差，但單位突然改制，改著改著就破產了，只能買斷工齡下崗。
本來就鬱悶，呂建道最近得這些事，沒有一件順心，更是惹的她大發雷霆。
「你屁用都沒一點，就是個窩囊廢！」她結婚以來仗著娘家勢力，仗著呂建道需要依仗她家，將呂建道壓得死死的：「我真是瞎了眼……」
呂建道在單位受了一肚子窩囊氣，回家又受氣，忍不住想要爆發，剛準備開口，老婆一瞪眼睛：「幹嘛？你還想還嘴？翻天了！」
這話一出，呂建道人又萎了下去，完全沒有面對自家老娘時的頤指氣使。
他坐在沙發上，忍受著老婆的抱怨，忽然覺得，自個為了前程，放棄那麼多，是不是值得？
這眼瞅著，啥都沒有了，努力奮鬥了一輩子，全都沒了。
甚至，呂建道還沒死心：現在認錯回呂家村，還來不來得及？
不是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嗎？自個就犯了點小錯，也不是啥大問題。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
呂建道看到是老丈人打過來的，趕緊接起來，那邊說道：「我多方找人問過，這事真的沒轍，你屁股底下又不乾淨，真查起來可能編制都保不住。離開文化宮，換個地方吧，起碼編制沒問題，運氣好還能起來，我賣了這張老臉，求爺爺告奶奶，總算求到人幫忙，儘快把你調到縣交通技校，最起碼能保住你的行政編和級別！」
打完電話，呂建道兩口子等孩子放學回來，急乎乎跑到老丈人家裡，又仔細問了情況，只能接受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