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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3 劇本練習

    斯尼姆小鎮就如同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一般,沒有車輛的喧囂,沒有人聲的嘈雜,甚至就連人影都不太常見,就這樣遠離了城市的現代文明,徜徉在綠色海洋之中,讓緊繃的心緒一點一點地放鬆下來。

    甚至比當初「地心引力」的拍攝基地還要安寧。畢竟,那是華納兄弟的拍攝基地,雖然位於偏遠地區,但偶爾還是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車輛與村民,偶爾還可以看到專程前來朝聖的影迷,不算吵雜卻也熱鬧。

    但現在的斯尼姆小鎮卻是一個純粹的鎮子,暫時還不廣為人知,宛若世外桃源,如此寧靜讓光陰都沉澱了下來,難怪人們常說,山中無歲月,根本就察覺不到時間洪流的推動、一切都放慢了腳步。

    抵達劇組之後,演員們就開始了劇本練習,但這次的練習和以往稍稍有所不同。

    按照慣例,演員們通過朗讀劇本來熟悉角色,並且能夠熟悉彼此;同時,導演根據自己的需求和理解來修改表演,在正式進入鏡頭開拍之前,讓演員對於表演風格、表演脈絡擁有一個相對清晰的框架,這不僅能夠節約時間,還能夠節約膠片。對於小成本獨立劇組來說,這是非常有必要的環節。

    但現在的問題就在於,歐格斯的劇本仍然沒有創作完畢,尤其是進入森林之後的部分,需要一邊拍攝一邊創作,這也為劇本練習製造出了諸多難題。  

    從創作角度來說,其實劇情主線是沒有太多變化的,故事依舊是那個故事,歐格斯需要大手術修改的部分都已經完成了;但從表演角度來說,真正改變的恰恰就是台詞、情緒、狀況等等表演細節。

    比如說,面對同一個場景的時候,在原來劇本里,大衛可能是如此回應的,但現在角色設定做出了改變,那麼台詞就需要做出調整,又或者是情緒不太一樣——未來歐格斯需要一邊拍攝一邊完成的創作的部分,就是這些,這也是劇本還沒有完全創作完畢的狀態下能夠開拍電影的原因,可以臨場發揮。

    只是,劇本練習就沒有辦法順利進行了:因為角色的情緒和狀態都沒有辦法確定了。

    最後,劇本練習也就演變成為另外一個模樣,討論大會。

    其實就好像當初藍禮與歐格斯之間的討論一般,大家針對劇情和角色發表自己的看法,又從對手戲演員口中探尋對方的看法,從不同角度來解讀故事與內核——

    在歐格斯的語境裡,他希望能夠保持整個故事的多樣性與複雜性,並且具備了朝著不同方向延伸的可能性,那麼,僅僅依靠歐格斯或者藍禮的智慧,這必然存在著局限性,因為每個人的思考都有自己的局限和盲點,只有集思廣益,才能夠真正地呈現出多姿多彩的社會層次。於是,藍禮主動提出了如此想法。  

    歐格斯保留態度,他覺得如此百花齊放的討論方式很容易就脫離框架,最終可能會偏離他的初衷,然後整部電影的風格就變得龐雜起來,那反而是得不償失;但歐格斯沒有反對,他還是開放了可能性。

    不久之後,歐格斯就明白了藍禮的意圖:

    整個劇組卡司都是經過歐格斯點頭才組建完成的,而每一位演員的挑選都有著特殊原因,他們與角色之間的契合度是歐格斯最為看重的,換而言之,他們與角色之間都存在著相似之處,這使得他們能夠在契合歐格斯風格的基礎上,衍生出自己的想法,一點一點地讓角色飽滿起來,故事層次也就豐富了起來。

    在這裡,歐格斯就必須面臨一個嚴峻挑戰——如何掌握分寸。

    就好像「侏羅紀世界」最初的劇本一樣,生化武器的貪婪、人類自詡上帝的野心、尊重生命的人文和家庭歸屬的重要,整個故事的寓意無比龐大也無比貪婪,卻什麼都沒有能夠講好,反而削弱了故事的深意;後來修改了劇本,凝練了核心,流暢性和專注度也有了保障。

    歐格斯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但比起「侏羅紀世界」來說,「龍蝦「的格局和屬性擁有先天優勢,因為思想深度本身就隱藏在了整個故事背景里,不需要再可以挖掘或者拔高,也不需要劇情的路線和雕琢。  

    現在歐格斯需要做的就是,不要貪心地不斷添加內容,而是在原有故事基礎上,給予演員足夠的發揮空間,再修改一些台詞,讓表演能夠契合在故事背景框架下,衍生出角色自己的血肉,最終目的就是讓這個「烏托邦」的設定更加纖細也更加情緒,這就足以達到強烈的反思效果了。

    當然,紙上談兵容易,實際操作困難。歐格斯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

    劇本練習足足持續了兩周時間,這遠遠超出了預期——按照原計劃,最多練習五天,然後就要直接投入拍攝,但事情的發展逐漸衍生出了無限可能,就好像大衛和女人的角色具有了自己的屬性一般,其他角色也擁有了自己的單線條脈絡。

    必須強調的是,歐格斯劇本之中針對一眾配角的人原有設定就是正確的,不需要像大衛和女人這樣進行大範圍改動;而現在,劇本練習卻賦予了這些脈絡更加清晰也更加準確的定義,給予了表演更加明確的指向,這對演員來說是好事。

    磨刀不誤砍柴工。拉長的劇本練習,對於實際拍攝來說,提供了紮實的基礎,就如同舞台劇正式演出之前反反覆覆的排練一般。

    當電影終於正式開拍的時候,從第一場戲就可以感受到這種微妙的變化了。

    「他覺得這雙棕色皮鞋是最為合適的選擇,他的背部有些疼痛,但不同於以往,不再是那種難以忍受的疼痛。」  

    「他心想,他的妻子為了愛情而選擇離開,那麼他又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繼續堅持呢?他沒有為此痛哭流涕,也沒有想到當其他人面臨分別之際的第一反應就是哭泣。不能說他是滿懷希望的,但至少也不是滿腔苦澀。」

    蕾切爾坐在一張古老的深棕色暗紋沙發上,用一種平穩而冰冷的語調朗誦著,音調微微地上下起伏,卻尋找不到太多隱藏其中的情緒,就如同一個冷眼旁觀的上帝視角一般。

    雖然蕾切爾飾演的「近視眼的女人」,一直到後半段森林部分才會出現,同時,整個故事的敘事視角也以大衛為主,當之無愧是絕對核心;但故事收尾階段就能夠發現,真正掌握故事脈絡發展走向的卻是近視眼的女人——

    從故事的第一幕開始,她就以旁白的方式出現,但不是故事講述者的視角,而是上帝視角觀看芸芸眾生的模式,這也意味著,從最開始,她就在算計著一切,然後按照自己的步調,吸引著大衛一步一步上鉤。

    這種掌控全局的上位者視角,也是歐格斯最開始就把核心角色放在「近視眼的女人」這一角色之上的原因。

    現在,蕾切爾就正在嘗試用自己的方式來詮釋旁白——其實,此時她就已經進入了近視眼的女人表演模式。

    

    冷靜,內斂,客觀,沒有太多情緒,卻不至於冰冷,更多是一種理性。

    第一場戲還沒有正式開始,蕾切爾的旁白會在後期另外完成錄製,她現在的示範更多是為了幫助演員以及全場氛圍進入狀態。

    旁白結束之後,蕾切爾停頓了一下,朝著歐格斯投去了視線,「導演,你確定最後一句話一定要添加嗎?我總覺得,這有劇透的嫌疑。講述的太過明白,是不是反而破壞了驚喜?這與電影色調不符吧?」

    歐格斯摘下了戴在耳朵上的耳麥,對著蕾切爾搖了搖頭,「不,我們需要一些劇透。關於前妻部分,我們後面不會刻意提及,所以,大衛和前妻的關係,我們需要埋下線索讓觀眾去揣測。現在劇透出來的信息,對於觀眾來說還是太少了,他們反而會覺得奇怪,然後從後續故事裡慢慢挖掘出更多東西。為了避免直白地說出來,我們需要在不同的地方塞入線索。」

    蕾切爾沉靜下來,認真思索了片刻,「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都已經知道全局了,所以看到這些線索才會特別敏感;但如果是觀眾的話,他們只會困惑?」

    歐格斯朝著蕾切爾露出了一個笑容,表示肯定。

    歐格斯收回視線,正準備宣布開拍,結果卻注意到蕾切爾流露出了更多疑惑的神情,再次打斷了歐格斯的節奏;歐格斯也沒有著急著開口,而是投去了視線,耐心地詢問到,「請問還有什麼問題嗎?」  

    「是的。」蕾切爾給予了肯定的回答,「他的妻子為什麼會離開他?」蕾切爾指了指藍禮,「我知道那些道理,什麼即使是帥哥也同樣可能被拋棄,但這對於觀眾來說沒有代入感,他到底如何說服觀眾,他的妻子離開了?他沒有啤酒肚、他沒有邋遢窩囊的模樣、他也沒有油膩中年男子的形象,這不太對勁,他太過……」

    「書生?」藍禮微笑地接過了話題。

    蕾切爾點點頭,「是的,書生!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害的……大男孩,我看不出來妻子離開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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