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 化解尷尬
「你確定現在是時候嗎?」
一句小小的調侃絕對堪稱是神來之筆,藍禮只用了一句台詞就成功地點亮了整個角色,乃至於整場戲。
現在,就看布萊絲的了,就好像棒球的拋球練習一般,一方投擲一方接球,只有雙方互相配合才能延續下去,對手戲表演也是如此。但……布萊絲卻沒有能夠跟上,她的動作明顯就僵硬在了原地,似乎被藍禮的臨場發揮鎮住了,以至於反應不過來。
布萊絲確實沒有反應過來,整個大腦陷入了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想法:
這不是藍禮。
顯然,布萊絲根本沒有辦法想像藍禮展現出那股瀟灑風/流的姿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並不讓人討厭,那隱藏其中的戲謔輕輕撩撥過來,似乎在胸膛輕撫的羽毛,淡淡的搔癢,然後就忍不住蠢蠢欲動起來——正是因為並不讓人討厭,布萊絲才越發慌張起來,瞬間就出戲了,因為她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藍禮。
原因有很多很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仍然沒有辦法直視藍禮的眼睛。她的內心深處也知道這是沒有必要的,但恰恰是因為沒有必要卻又揮之不去,於是就產生了一種懊惱和煩躁的情緒,最後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生藍禮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就這樣被卡在了一個奇怪的位置上,然後……就再次NG了。
一秒。
兩秒。
停頓時間太久了,這已經圓不回來了,這場戲的拍攝必須中斷下來了,布萊絲知道這一點,科林也知道這一點。
布萊絲有些窘迫,也有些懊惱,她的視線就這樣僵硬在了原地,她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藍禮,因為藍禮的表現已經漸入軌道,循序漸進地引導著表演的節奏,讓整場戲變得充盈起來;而她卻依舊還在狀況之外——
問題就在於,藍禮才是那個時隔三周回到劇組的演員,而她始終都留在劇組,結果卻是她的表演出現問題?
這讓布萊絲產生了一種轉身落荒而逃的衝動。
科林站在監視器後面,也不由扼腕地連連搖頭,錯過了如此神來一筆,再重新拍攝的話,效果可能就是另外一幅模樣了;但這就是今天投入工作以來的常態,科林難以掩飾自己的鬱悶卻也束手無策,現在只能暫時中斷拍攝,然後讓藍禮和布萊絲重新調整、重新契合,尋找到對手戲的化學反應。
正當科林準備喊「卡」的時候,卻看到藍禮率先做出了動作,讓他的聲音卡在了喉嚨里,微微停頓了下來。
只見,藍禮左手放進了褲子口袋裡,嘴角的弧度稍稍上揚起來,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黃金時代紳士風/流的模樣,然後……開始跳起了踢踏舞。
是的,踢踏舞。
在有聲電影誕生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歌舞電影都占據了大屏幕的絕對統治地位,並且由此誕生了一系列經典電影和演員巨星,在巔峰時期,他們就是大屏幕的主宰者——而踢踏舞,這則是他們必備的技能之一。
在音樂歌舞電影的巔峰之作「雨中曲」里,那段經典的雨中翩翩起舞就是踢踏舞的精髓,吉恩-凱利(Gene-Kelly)奉獻出了一場如夢似幻般的踢踏舞表演,優雅而俏皮、紳士而歡快,將墜入愛河之中的喜悅和幸福呈現得淋漓盡致,完美得無法挑剔。
曾經,踢踏舞製造出了全民狂潮,這也成為了經典紳士們的代名詞,即使是現在,倫敦西區和百老匯也依舊擁有諸多曲目和橋段都必須學習踢踏舞,可以算是基本功的一部分;只不過,現在踢踏舞更多代表著復古風潮,比起嘻哈、現代、探戈等等繁多的舞蹈類型來說,最多只能算是沒落貴族了。
而現在,藍禮就正在展現著踢踏舞的曼妙,雖然他穿著叢林服裝,和西裝、優雅、紳士什麼的沒有任何瓜葛,甚至可以說是格格不入;但藍禮卻絲毫沒有拘謹和緊張,即使站在泥濘水坑之中也依舊怡然自得。
輕盈而靈動、儒雅而舒展、勻稱而協調……明明只是腳步正在左右踩著節點,左手放在口袋右手打著節奏,身體也沒有太多複雜誇張的動作,卻能夠將身體裡的旋律一點一點傳遞出來——現場根本沒有音樂或者鼓點,但藍禮的腳步踩在泥濘之中發出的啪啪聲響,卻似乎賦予了一種奇妙而鮮活的生命力,在耳膜之上叮咚跳躍起來。
那歡快雀躍的節奏正在細細件數著內心的喜悅和幸福,由內而外滿溢出來,以動人節奏譜寫出了一曲輕盈旋律,如同泉水潺潺流淌般地擊打著鼓點,讓人忍不住就想要閉上眼睛,跟著節奏一起響動著。
那面帶微笑的優雅又帶著翩翩君子的禮貌,節制而收斂地保持了距離,完完全全通過肢體語言呈現自己的情緒,以至於踢踏舞的腳步都真誠鮮活了起來,似乎脫離紙面成為了真正的舞者般,放聲高歌。
節拍,一下接著一下,時而密集時而鬆散,時而急促時而懶散,時而歡快時而重擊,沒有旋律卻勝過旋律,真誠而純粹,就好像……耳邊隱隱傳來了那幸福而高亢的歌聲,正在肆意暢快地歌唱著:
「我在雨中歌唱(Singing-in-the-Rain),就如此歌唱著,這是多麼美妙的感覺。我再次快樂起來,我嘲笑著烏雲,它沉甸甸地壓在頭頂,心中卻充滿了陽光,我已經準備好接受愛情了。」
明明不合時宜,但藍禮的踢踏舞卻牢牢地吸引住在場所有人的視線:目不轉睛,屏息凝視。
這一段踢踏舞,藍禮沒有把動作完全舒展開來,始終將左手放在口袋裡,右手抓住了自己的狙擊槍道具當做拐杖,在小範圍之中旋轉移動著,純粹地以節奏和腳步製造出韻律,似乎正在用自己的腳步譜寫一闕旋律般,讓大自然放聲歌唱。
短短不到一分鐘的踢踏舞,最後以一個原地三百六十度轉身回歸原位結束,藍禮面向著眼前的布萊絲,右手放在了左肩之上,後撤步彎腰地做出了一個謝幕禮,然後抬起頭來,那雙眼睛明亮地注視著布萊絲,左眼輕輕一眨,有些俏皮又有些魅/惑地朝著布萊絲放電,剎那間上揚起來的嘴角讓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危險氣息。
毫無預警地,布萊絲就被嚇了一跳:藍禮……藍禮剛剛是在向她拋/媚/眼嗎?這也太過驚世駭俗了吧?
藍禮?她認識的那個藍禮?藍禮-霍爾?
布萊絲只覺得自己受到了十萬點暴擊,甚至想要驚呼出聲,但因為驚嚇太過兇猛,以至於直接就愣住了,聲音全部被卡在了喉嚨里,結果就打嗝了一下,接著又是一下,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注視著藍禮,但……沒有,什麼都沒有:
藍禮的表情已經再次恢復了平時一貫的翩翩紳士模樣,就好像剛剛那些表情和神態全部都不曾出現過一般,就好像……一場夢境般,全部都是布萊絲的幻覺,這讓布萊絲忍不住眨了眨眼,無比專注地打量著藍禮,試圖從藍禮的臉頰之上尋找到那些痕跡,因為太過投入,布萊絲也完全忘記了尷尬和彆扭。
藍禮就這樣坦然地迎向布萊絲的目光,無辜的表情還有些無奈,似乎根本不理解布萊絲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四目交接之中沒有絲毫的遲疑和退縮,一點破綻都尋找不到,以至於布萊絲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產生錯覺了。
「瘋了,難道我真的瘋了?」布萊絲表示了強烈的質疑,難道是因為她自己胡思亂想太多,最後產生了幻覺?甚至開始幻想著藍禮向她拋/媚/眼?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即使再想想,布萊絲也覺得還是不可能——藍禮絕對不可能朝著她拋/媚/眼,所以,所有一切肯定是她自己的幻覺。
「……布萊絲,怎麼了?現在才第一次察覺到藍禮的魅力嗎?」耳邊傳來了工作人員的聲音,布萊絲這才回神過來,意識到自己的矚目視線著實太過大膽也太過直接,似乎準備用灼熱的眼神把藍禮的臉頰燒穿,她的臉頰也不由滾燙滾燙起來。
「噢噢噢,藍禮再次展現出男性魅力,布萊絲也為之折服了。」
「藍禮,你這就不厚道了,怎麼可以這樣呢?」
「布萊絲臉紅了,哈哈。」
「誰能夠拒絕藍禮呢?即使渾身都是泥濘也沒有辦法。」
「布萊絲,不用擔心,你不是一個人。」
熙熙攘攘的調侃聲音讓布萊絲越發窘迫起來,腦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挖一個地洞,然後快速逃跑:她剛才到底做了什麼?上帝,這應該是她人生之中最愚蠢也最丟臉的時刻了吧?她一定一定一定不能夠讓別人知道她的幻想,否則她就可以當場死亡了。
「還好,那都是我的幻覺,沒有會知道。」布萊絲總算是找到了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就在此時,布萊絲察覺到眼前微微有一個陰影靠近,她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藍禮那面帶微笑的臉龐,她的眼神有些慌張地閃躲著,緊接著藍禮就靠近了些許,在她的耳邊說道,「玩笑就只是玩笑,我絕對沒有冒犯塞斯的意思。」
什麼?
等等?
那是真的?那全部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