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8 魔高一丈
「不不,你這樣太多了。」詹妮弗瞪大了眼睛,連連擺手,就好像在扇扇子一般,阻止了唐納德的動作,「藝術,你知道嗎?化妝也是藝術。」詹妮弗用近乎氣音的方式說話,再配上那繪聲繪色的表情,有種啞劇式的復古幽默,詹妮弗大手一揮,將藍禮的臉頰圈了起來,「這就是畫筆,我們正在作畫。不是惡搞,不,我們不是。」
亞歷山大湊了過去,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他們的傑作之後,低語呢喃著說道,「眉毛。他需要更深更粗的眉毛,碳灰那種。」
不由自主地,保羅也歪著腦袋,認認真真地打量起來,試圖從亞歷山大的視角好好探究一番。隨後他就意識到:我這是怎麼了?我怎麼也同流合污了?但隨即保羅就發現,他不是一個人——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繞到了正前方,由上往下地打量著藍禮,一堆腦袋湊在一起的畫面著實充滿了逗逼感。
然後,一隻手就伸了出來。是唐納德的,他拿著眉筆,小心翼翼地在藍禮的眉毛之上描繪著,可才描了幾筆,卡雅和詹妮弗兩個女生就吐槽起來,「你在幹什麼?」就連保羅和拉米兩個人也是忍俊不禁。
藍禮的眉形猶如出鞘的利劍,英挺而瀟灑,恰到好處地勾勒出那眉宇之間的氣質。但現在,唐納德就好像是三歲的靈魂畫手一般,把那雙眉毛愣是化成了蠕動的毛毛蟲,簡直慘不忍睹。保羅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這才避免爆笑的衝動,但憋笑憋得著實辛苦,腹肌都要出來了。
詹妮弗伸出手,用手指描繪著藍禮的眉毛,「這樣,這樣,你要這樣。」指手畫腳地解釋著,可是唐納德卻一臉懵逼,不明所以,乾脆就把眉筆遞給了詹妮弗。
詹妮弗接過來,抬頭看向了唐納德,然後揚手一揮,「順著……」話語還沒有來得及說下去,「咻」的一聲,眉筆就直接往外飛了出去,擦著藍禮的頭髮,掉落在不遠處,「啪」地一聲脆響。
剎那間,所有人鴉雀無聲,滿臉驚恐地愣在了原地,死死地看著藍禮。「哄」地一聲,詹妮弗第一個就落荒而逃,緊接著其他人也都做鳥獸散,嘩啦啦地灑落到了其他各個角落,死死地憋住笑容,不敢置信地看著依舊正在睡覺的藍禮,還有反應慢了一拍的保羅。
保羅瞪圓著眼睛,猶如石雕一般愣在原地,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其他人就已經都跑開了;而他還沒有決定好,自己是否也應該跟著逃跑,然後就看到藍禮睜開了眼睛。這下好了,渾身肌肉僵硬得不行,站在原地,完全當機。
惡作劇的快/感和雀躍之後,現在他們再意識到恐怖感了,尤其是詹妮弗、拉米和亞歷山大。
任何一個和藍禮接觸過的人都可以感受得到,藍禮是一位禮儀周到、風度翩翩的紳士,即使不是書香世家出身的,那勢必也是接受過精英高等教育的。雖然藍禮不是不苟言笑的類型,看看平常的相處,看看脫口秀上的幽默,就可以知道了;但如此拙劣低級的惡作劇,著實無法想像發生在藍禮身上,到底會導致什麼後果。
現在,他們紛紛都開始後悔起來了。即使是唐納德和卡雅也都緊張起來。過去兩周時間的相處,一切都十分愉快,藍禮的平易近人、幽默風趣更是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但問題就在於:這樣的玩笑,藍禮沒問題嗎?
「嘿,早上好。」藍禮的聲音沙啞而慵懶,濃濃的睡意可以聽出他的疲憊和困頓。
保羅僵硬在了原地,四肢根本不聽指揮,眼珠子惶恐不安地轉了轉,卻想不出任何主意來,只能愣愣地說道,「嘿,早上好。」他應該再勸藍禮睡一會嗎?還是應該告訴藍禮真相?亦或者是應該以自己要去試裝為藉口,落荒而逃?
「什麼時候到的?」藍禮眼睛依舊沒有睜開來,剛才只是看到了一個保羅的影像,現在繼續保持閉目養神的狀態,「昨晚我睡覺之前還沒有聽說你到呢。」
「深夜。」保羅乖乖地回答到。
藍禮輕笑了一聲,「深夜?那你現在也肯定睡眠不足。你確定沒事嗎?而且還要倒時差呢?現在洛杉磯是幾點來著?」那含含糊糊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沒有了平時的從容不迫,也沒有了一貫的沉穩睿智,剛剛睡醒的藍禮完全符合他的年齡。
「呵呵。」保羅乾笑了兩聲,視線餘光就看到詹妮弗快速招手,示意他也立刻脫困,保羅的大腦之中著實轉不開小算盤,下意識地就點點頭,「我,我先過去試裝。準備工作做完之後,應該就可以暫時休息片刻了。」
如此轉折真是生硬的可怕,更可怕地是保羅的嗓音,乾澀得不行,每一個字都透露出他的緊張。不過,處於半夢半醒之中的藍禮似乎沒有發現,他只是輕輕收了收下頜,「嗯」了一聲,然後就再也沒有反應了。
保羅還在原地停留了幾秒,等待了一小會,確定藍禮沒有再說話之後,這才邁開了腳步。快速朝著詹妮弗的方向走了過去,結果把詹妮弗嚇了一跳,連連擺手,滿臉驚慌地用口型喊道,「散開,散開!」全部聚集在一起,萬一藍禮開始追擊的話,這不是一網打盡嗎?
保羅不明所以,愣愣地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看,卻發現唐納德躲在了一大堆貨箱後面,探頭探腦的;卡雅乾脆跑到了旁邊化妝師那裡湊堆,視線餘光不斷地打量著;亞歷山大橫刀立馬地坐在椅子上,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不過緊繃的肌肉卻暗示著,他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拉米孤零零地站在一個沒有遮擋也沒有意義的空地里,假裝思考人生。
下意識地,保羅就朝著拉米的方向走了過去。
「喝。」詹妮弗發出了驚呼聲,然後是唐納德呼喚了一聲,「藍禮!」在一片安靜之中,著實是石破天驚,剎那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齊刷刷地閃躲開來,又齊刷刷地朝著藍禮偷偷瞄了過去。
保羅也不例外,轉過身之後,慌張地左右探望著,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我瘋了,我剛才肯定是瘋了,怎麼就鬼迷心竅了呢」,百思不得其解,他為什麼就成為了惡作劇的一部分呢?
轉過身,保羅就看到藍禮坐直了起來,睜開眼睛,然後一下就看到了鏡子裡投射的鬼臉。這下好了,全場集體凍結,就連正在聊天的化妝師們也都滿臉困惑地暫停了下來,四周打量著,好奇地探究著。
此時的藍禮,看起來像是小丑。不對,就是小丑。
兩隻毛毛蟲般的濃眉,色彩繽紛的腮紅,鮮艷而誇張的血盆大口,還有若隱若現、斷斷續續的絡腮鬍,額頭上還有些意義不明的陰影,最搞笑的是,鼻頭粘了一團黑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髒東西,又好像是熊貓鼻子,完全分辨不出意圖。
保羅閉緊了眼睛,渾身肌肉都緊縮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睜開一條縫隙,一下就看到藍禮緩緩地靠近鏡子,眼看著鏡子裡的那張臉開始放大,眼角那彩虹色的小雀斑和亮粉就變得無比清晰起來,那是卡雅的傑作。
保羅不由扶額,可是爆笑的衝動卻在胸膛里橫衝直撞,這又想笑又想哭的,著實是太難受了。轉過頭,保羅看向了詹妮弗,然後就看到詹妮弗也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視,但嘴角的笑容卻抑制不住地上揚起來。
唐納德是一個膽子大的,不知死活,他居然再次喊了一聲,「藍禮!」這簡直就是要引爆火藥庫。可問題是,他喊完之後,自己就轉身大步大步地離開了,遠離戰場。就連亞歷山大也假裝不在意地站了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嘟囔著什麼「衛生間」,轉身就開始逃跑。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詹妮弗才是那個最大膽的,她不僅沒有逃跑,反而還主動走了上前,「藍禮?耶穌基督!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上帝,見鬼的狗/屎!」一臉擔憂的模樣,仿佛根本不知道這場惡作劇一般,表現出了關懷。
剎那間,所有人都朝著詹妮弗投去了鄙夷的視線。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藍禮就要爆發了,猶如火山一般,不想藍禮卻聳了聳肩,「沒有什麼,只是睡了一覺罷了。臉上好像有些紅印,一會需要讓化妝師遮掩一下。」藍禮那平淡的話語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詹妮弗都是一臉錯愕。
怎麼回事?難道藍禮沒有看到臉上的妝容嗎?難道藍禮沒有看到那仿佛車禍之後的小丑妝容嗎?
藍禮站了起來,稍稍活動了一下脖子和腰部,「大家準備得怎麼樣了?剛才我過來的時候,道具組說需要我們再去試試套裝,你們都已經試過了嗎?」
那鎮定自若、堂堂正正的模樣反而是讓詹妮弗慌張起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呃……不……沒有……我是說,暫時還沒有過來通知我們……藍禮,你還好嗎?」詹妮弗覺得自己腦袋有些跟不上速度,她決定主動出擊,「你的臉……」詹妮弗直接就戳穿了西洋鏡。
藍禮挑了挑眉,不明所以。
「你的臉被化妝了,大濃妝。」詹妮弗迫不得已,直接就爆料了。
藍禮聳了聳肩,「所以呢?」雲淡風輕、從容不迫。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句話用在此時不知道是否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