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1 草木皆兵
「砰!」
藍禮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這一次終於沒有再次抬起,而是穩穩地停在原地,放任那種酥麻的痛楚順著皮膚和血肉一點一點朝著骨髓蔓延開來,然後在沉默之中,那名狗仔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兩個人再次形成了對峙。
但出人意料地,兩個人之間沒有迸發出火花,因為——藍禮占據了絕對上風,就如同手握死神鐮刀的殺神一般,死死地壓制住了對方,沒有對抗自然也就沒有了火花。
然後,藍禮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嘴角輕輕上揚了起來,迸發出了一股邪氣,凜冽而尖銳地發起攻擊,「我說過,不要騷擾我的家人!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我說到做到!在我讓你們滾開的時候,我是認真的!你最好抓住機會,不然我們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永遠!永遠都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
空氣就這樣凝結了起來,灰濛濛、陰沉沉的蒼穹看不到絲毫光亮,整個世界上上下下瀰漫著一股死氣沉沉的壓抑感,悄然蔓延擴散的血腥氣息死死地抓住心臟,收縮,再收縮,恐懼和慌亂的情緒達到極致之後就開始屏住呼吸,恨不得徹徹底底消滅自己的存在感,苦苦地尋找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此時此刻的藍禮,就好像浴血殺神一般,渾身上下迸發出了死亡的血腥氣息。如此模樣,讓人膽寒。
躺在地上的狗仔只覺得自己如同螻蟻一般,藍禮只需要輕輕收攏指尖,就可以將自己直接碾壓成為碎片;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藍禮發自內心的那股殺氣,這不是玩笑,也不是演技,藍禮絕對是認真的——
藍禮不介意髒了自己的雙手。
這個想法讓狗仔的肌肉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那種驚懼從腳底朝著頭頂躥了過去,渾身肌肉都酥麻起來。
整個世界,只有風聲。
「藍……藍禮……」站在不遠處的那名狗仔終於鼓起勇氣,揚聲呼喊起來,舉起手中相機,記錄下眼前的這一幕,他試圖發出警告,也試圖拯救同僚,然後就看到藍禮猛地抬起頭來,銳利的眼神直挺挺地正面撞擊過來,強大的氣勢和兇殘的血腥,瞬間就掐住了他的喉嚨,就連吞咽口水的動作都變得無比困難,流露出來的話語也就變得支離破碎,「你,你就不應該……我們……這……權利……你……」
那些殘破的話語根本沒有任何力量,藍禮的笑容反而是越來越燦爛起來,「你的權利?那麼我的權利呢?」
猛地,藍禮的笑容就收攏了起來,冷麵閻羅一般地硬聲說道,「不要招惹我!否則,你們會後悔自己的決定!不要在我面前談什麼權利!因為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尊重!更加不值得記者和新聞的頭銜!你們的行為正在讓這一份職業變得羞恥可笑!不要站在我的面前大義凜然,因為你們什麼都不是!」
「你!」那名依舊站著卻幾乎站不穩的狗仔,還試圖說些什麼:你難道就不害怕嗎?不怕丟掉現在的一切?不怕輿論的譴責與攻訐?不怕遭遇到新聞記者的聯手抵制?不怕形象被破壞?但……那些話語都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了,因為他已經在藍禮的眼神里尋找到了答案:
戲謔。輕蔑。鄙夷。
那平淡無奇的眼神卻有著一股難以置信的力量,如同撞牆一般,狠狠地正面撞擊過來,讓所有話語都被直接掐斷。
藍禮沒有再理會那名狗仔,而是轉頭看向了自己手下瑟瑟發抖的那個傢伙——他顯然已經被嚇壞了,整個人如同抖糠一般不斷顫抖著,雙眼緊閉著,甚至就連呼吸都屏住了,正在努力消滅自己的存在感。
這算是……掩耳盜鈴嗎?還是鴕鳥埋頭?
藍禮卻連嘲笑都不屑,只是乾脆利落地收尾,那輕盈而冷靜的聲音如同冰冷鋒利的匕首一般刺入了對方的心臟,「我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行為所產生的後果,這件事絕對還沒有結束,但他不在乎,「任何事情,儘管朝著我來,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如果你們膽敢再次攻擊我的家人,就讓我們看看到底誰能夠活到最後!不死!不休!」
那一字一頓的話語是如此狠辣,如同看不見的刀鋒一般輕輕掠過脖子,似乎隨時都可以割破那條動脈,然後終結那脆弱而渺小的生命,強大的氣場讓心臟瞬間收縮起來,停止了跳動。
緊接著……
躺在地上的狗仔可以感受到壓迫在身上的力量鬆懈了開來,但他卻不敢睜開眼睛,唯恐自己再次看到藍禮的眼睛,唯一能夠做出的反應就是連滾帶爬地直接轉身落荒而逃:不是因為他膽小,而是因為他相信,藍禮真的有能力讓自己徹徹底底消失在新聞圈。
傳聞,藍禮曾經讓「娛樂周刊」的一名記者徹底消失。
曾幾何時,剛剛進入好萊塢的記者和狗仔們都聽說過如此傳言,但沒有人相信,就好像傳聞「藍禮是吸血鬼」一樣,大家都只是當做一個笑話而已。傳聞傳聞傳聞,類似的傳聞還少嗎?選擇相信的才是傻瓜。
但現在,親身經歷之後,這兩名狗仔才知道,有時候,傳聞也不見得只是傳聞,那些傳說是真實存在的。
逃命!
逃命!
從藍禮手中死裡逃生的狗仔現在已經顧不上那些了,內心深處正在瘋狂而恐懼的尖叫著,屁滾尿流地直接轉身逃跑,腦海里僅剩下的想法就是快速逃離這個地獄,他再也不想看到藍禮,甚至不想接近藍禮,能跑多遠就跑多遠,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快點!快點!快點!他恨不得自己再多兩隻腿才好,爆發出了自己人生至今為止都不曾見識過的力量,逃之夭夭。
眼看著自己的同行逃跑了,另外那個腿軟的傢伙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快點逃命,但是剛剛沒有正面面對藍禮的怒火,他無法真正地感同身受,判斷終究有些誤差,這也讓他對自己的軟弱與退縮表示不滿,總想要表達自己的強硬,於是又放了兩句狠話,「我們不會罷休的!」「這事情沒完!」然後這才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地轉身快速逃跑,唯恐腳步稍稍慢一些,就要成為第二個祭祀品。
他的逃跑速度也絲毫不慢,話語歸話語,現在小命還是更加重要。
眨眼,兩名狗仔的身影就已經徹底消失了。
就如同他們的出現一般,他們的消失也如同暴風一般,轉瞬即逝。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這樣消失得無蹤無影,所有事情都仿佛不曾發生過一般,這似乎也成為了資訊時代里最顯著也最普遍的特徵。
但他們遺留下來的強烈震撼卻依舊在久久激盪著——有些傷害,發生就是發生了,即使表面看起來沒有任何波瀾,也終究無法掩飾「發生」的事實。兩名狗仔的出現,對伊迪絲造成了傷害,這不會消失——
藍禮已經沒有時間理會那兩名狗仔了,站立起來之後,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右手傳來的尖銳疼痛讓大腦神經變得無比清晰,眼睛之中的那抹冷色逐漸消退,剎那間泄漏了內心深處的一抹脆弱和恐懼。
伊迪絲!
藍禮快速轉身,朝著駕駛座方向跑了過去,腳步卻在駕駛座門口之外停了下來,看著深深將腦袋埋在雙手之間和方向盤之上的伊迪絲,那瘦弱的肩膀前所未有的脆弱和瘦小,似乎只要一點點多餘的力量就可能徹底將她碾碎,藍禮無法抑制地開始自責:
都是他。都是因為他。全部都是因為他。伊迪絲因為他而受傷害,在還沒有痊癒的傷口上再次製造傷害,這都是因為他。
他應該怎麼辦?
藍禮站在駕駛座的車門之外,前所未有的無助,驚慌失措地注視著肩膀在微微顫抖的伊迪絲,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小心翼翼地,藍禮往前邁了一步,抬手抓住了門把手,試圖打開車門,卻發現車門被伊迪絲從裡面反鎖了:僅僅只是遇到兩名狗仔而已,卻讓伊迪絲全面戒備地警覺起來。這樣一個小細節讓藍禮心酸不已。
藍禮就這樣站在了車門之外,注視著駕駛座上的伊迪絲,猶豫再三,輕輕地敲了敲窗戶,「伊迪絲,是我,藍禮。」
因為敲打窗戶的清脆聲音,伊迪絲的肩膀微不可見地縮了縮,似乎就連一點點風吹草動都可能帶來危險。
藍禮的聲音就這樣梗在了喉嚨深處,難以形容——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想像,伊迪絲在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又面臨了什麼,那些傷口也許永遠都不會消失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棄,現在就是伊迪絲最需要他的時候。
「伊迪絲,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藍禮輕聲說道,「他們都離開了,沒事了,事情都已經平靜下來了。伊迪絲,放心,沒有事情發生,什麼都沒有,一切都很好。」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藍禮就這樣孜孜不倦地重複著。
藍禮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除了保持耐心地不斷重複那些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價值的話語之外,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什麼,那種無力和無奈讓他的心臟一點一點下沉。
他,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