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9 順理成章
阿爾貝托專程前來紐奧良劇組探班的目的已經揭曉:他是親自前來邀請藍禮出席威尼斯電影節的;而且,不是作為嘉賓,是帶著「爆裂鼓手」和「夜行者」兩部作品參展,前者是主演後者則是製作人,這無疑是一份榮耀。
如此誠意,也讓人感受到了阿爾貝托的熱情與真摯。
那麼,藍禮到底如何回應呢?
「主競賽單元?」藍禮的反問讓阿爾貝托稍稍停頓了片刻,那微不可見的尷尬和生澀還是暴露了出來。
但阿爾貝托也沒有顯得太過狼狽,而是順勢笑了起來,「我真的沒有想到,難道你會在乎這件事嗎?」
雖然沒有直說,但藍禮已經得到了答案,他聳了聳肩,「我不在乎,但現在的交談,我必須以製作人的身份來看待問題,不是嗎?否則,你也沒有需要親自前來紐奧良了,對吧?所以,我必須在乎。」
作為演員,藍禮不介意是否進入主競賽單元,能夠在電影節的平台上展示自己的作品,與電影愛好者們交流,這就是非常有趣的事情了,即使不是主競賽單元,他們也同樣可以挖掘出諸多值得一看的作品。
但作為製作人,藍禮卻必須在意,因為他需要為整個團隊考量,除了關注度之外,開銷支出也是不容忽視的環節——雖然藍禮根本不知道前往電影節到底需要多少預算成本,可以確定的是絕對不便宜。
尤其是威尼斯電影節。
此前就提到過,歐洲三大電影節之中,威尼斯的消費支出都是最高的,對於許多獨立電影團隊來說,真心負擔不起,這也是大量北美電影選擇放棄威尼斯而前往多倫多的重要原因——後花園的名號不是沒有理由的。
阿爾貝托只能是無奈地攤開了雙手,「好吧,我不擅長口才,你抓住我了,我現在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這……這是在耍無賴嗎?
剛剛的交談不曾出現任何問題,然後遇到了一個門檻難題之後,突然就開始假裝弱者說自己不擅長口才?
藍禮簡直是滿頭問號,卻沒有忍住哧哧地笑了起來,「還好你沒有說,你的英語不太好,沒有理解我的意思。」
沒有想到,阿爾貝托卻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的英語確實不太好,在溝通的時候,經常容易出現問題。」
藍禮眉尾輕輕一揚,「那麼,需要我們用義大利語交談嗎?我不介意。」這是假話,藍禮的義大利語只能進行簡單的日常溝通,如果真正進入公事交談的話,涉及大量專業詞彙,那麼他也是直接投降的。
阿爾貝托卻對藍禮不夠了解,他只知道,藍禮是一位世襲貴族,同時也是一位語言天才,去年拜訪威尼斯的時候,藍禮的義大利語沒有任何問題,在新聞發布會上還驚艷了義大利記者們,現在就讓他陷入了困境。
「不,不不,不用。」阿爾貝托連連擺手,然後流露出了無奈的笑容,「有人說過,你非常具有攻擊性嗎?」
「哈,不,暫時沒有,但這是我的本性,大家都被我的面具所欺騙了。」藍禮也是開誠布公地做出了回應,那一本正經的姿態也讓人分辨不清楚真假。
阿爾貝托停頓了下來,認真地注視著藍禮,卻發現藍禮也坦然地望了回來,絲毫沒有任何猶豫和忐忑,明亮的眸子似乎正在等待著阿爾貝托給出答案,不依不撓的態度讓阿爾貝托也不由敗下陣來。
「我無法給出任何保證。」阿爾貝托終於開誠布公地給出了回答,「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兩部作品都能夠進入主競賽單元,但具體情況還是需要選片委員會進行審核,然後做出判斷,看看作品到底應該分配到哪個單元。」
阿爾貝托微微有些焦慮,這也不能責怪他,雖然貴為威尼斯電影節的主席,但這個位置遠遠沒有想像中那麼舒服;現在,阿爾貝托試圖通過藍禮來打開局面,這也使得他落在了「求人」的下風位置上,難免迫切起來。
只見,阿爾貝托的上半身微微前傾了過去,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藍禮,展示自己的誠意,「但我保證,我會竭盡全力地推動兩部作品進入主競賽,儘可能避免去年的事情再次發生,觀眾都希望看到你出現在主競賽之中,我也是如此。雖然我不能給出確切的保證,但我一定會朝著主競賽的方向努力。」
「主競賽單元還是需要綜合考量諸多因素的影響,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們都期待著能夠聚集最出色的作品。」阿爾貝托帶著濃重義大利口音的英語,此時變得無比順暢起來,滔滔不絕地表達自己的觀點。
歐洲三大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都沒有那麼簡單,整體來說,能夠入圍主競賽,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嘉獎了:
因為主競賽單元的席位有限,選片委員會必須綜合考量全局,除了質量之外,還有諸多考量因素,比如說新生代勢力,比如說不同文化的平衡,比如說題材撞車,比如說文化荒漠的相對弱勢環境……諸如此類等等,最終能夠入圍主競賽,每一位作品都是經過再三考量與審核,絕對沒有那麼容易。
最簡單也最直觀的就是,雖然現在阿爾貝托親自過來擺放藍禮,但藍禮不是阿爾貝托在北美地區的唯一目標,報名參加威尼斯的美國作品可能超過十部,乃至更多,而最終能夠出現在威尼斯主競賽的作品數量則不可能超過一定比例,否則義大利本土就要鬧翻天了,屆時阿爾貝托又將腹背受敵。
藍禮也清楚地知道這一點。雖然藍禮不通庶務,尤其是經營管理方面的事務,對他來說就是繁瑣的文件工作;但這些道理和制度,他卻再通透不過了,沒有辦法,世襲貴族的諸多規矩就是如此麻煩。
但藍禮還是主動提出了「主競賽」的質疑,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表達自己的立場,並且向阿爾貝托施壓。
前往威尼斯電影節,如此良好的機會,藍禮沒有理由錯過。
「爆裂鼓手」和「夜行者」兩部作品都是需要大量曝光率的獨特作品,劍走偏鋒的風格很難被主流市場所接受,無論是商業表現還是頒獎季前景,都是如此;現在,威尼斯電影節主動發出邀請,藍禮怎麼可能拒絕?
更何況,撇開兩部作品不說,為了堂吉訶德頻道的前景,藍禮也正在發愁著,缺少與威尼斯的親近機會。
阿爾貝托的橄欖枝,藍禮自然不會拒絕。
也許,此次只是一個開端而已,接下來,西西弗斯影業還能夠與威尼斯、與坎城和柏林產生更多聯繫與羈絆,一點一點地打開局面;即使無法直接與歐洲三大電影節合作,但他也能夠為堂吉訶德頻道建立更多產業內部的人脈,期待著能夠吸引更多歐洲獨立電影製作公司與堂吉訶德頻道展開合作,成為他們的片庫來源。
這所有的所有都能夠融會貫通,最終編織成為一張大網,將產業內部的方方面面聯繫起來。在西西弗斯影業創建初期,他們暫時沒有足夠的底氣讓對方主動上門合作,只能通過藍禮的個人威望來逐漸打開局面,所以,每次機會都是寶貴的,需要珍惜。
雖然內心深處已經早早做出了決定,但藍禮沒有草率地給出答案,他沒有主動打斷阿爾貝托的話語,耐心地側耳傾聽著,偶爾還提出了一些疑問,你來我往地保持交流狀態,最後讓阿爾貝托「說服」他。
「好的,為什麼不呢?也許我們可以嘗試一下,看看我今年是否能夠進入主競賽。」藍禮最後給出了答案,順便還調侃了一下去年「地心引力」的情況。
阿爾貝托卻連連擺手表示了否定,「不不不,去年我們希望』地心引力』能夠進入主競賽,是你們拒絕了我們的邀請,老實說,我們非常非常傷心。」阿爾貝托還耷拉著眼角,做出一個哭喪表情來表示抱怨。
「我們都手腳都被束縛住了。」藍禮意味深長地說道。
阿爾貝托也連連點頭,然後長長吐出了一口氣,「那麼就這樣說定了,我們期待著下個月能夠在威尼斯碰面。」目標終於達成,阿爾貝托的情緒明顯放鬆了下來。
誠然,威尼斯電影節的名號在全世界範圍仍然擁有強大影響力,對於大部分作品來說,能夠出席就是一種榮耀了;但威尼斯現在卻必須面對多倫多的強有力衝擊,「爆裂鼓手」和「夜行者」就近選擇前往多倫多,這都是可以理解的,特別是藍禮這樣的頂尖巨星,他在多倫多能夠輕鬆而便利地享受頂級待遇,根本就不需要前往威尼斯折騰一番——即使是主競賽單元,也不一定能夠得獎,如此折騰確實沒有必要。
因此,雖然阿爾貝托親自出馬,但他自己也心裡沒底,不知道藍禮到底會如何回應。
但情緒放鬆下來不過片刻,阿爾貝托又緊接著追問到,「你會過來威尼斯,對吧?」
藍禮直接輕笑了起來,「這我沒有辦法保證,就好像你無法保證是否主競賽一樣。你說呢?」如果不是主競賽單元,藍禮親自前往威尼斯的意義也就不大了,這頓時讓阿爾貝托愣住了,隨後藍禮又補充說道,「那只是一個玩笑,放鬆。還需要看電影的拍攝進度,希望電影節揭幕的時候,我們已經殺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