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6 剎那芳華
「雨!」
驚呼聲打破了劇組的平衡,激動雀躍的情緒還沒有來得及釋放出來,一盆「冷水」就這樣劈頭蓋臉地澆了下來,然後整個劇組就如同螞蟻搬家一般熙熙攘攘地涌動起來,手忙腳亂地朝著帳篷方向拔足狂奔。
轟!轟轟!
明亮刺眼的閃電狠厲地劈落下來!天空就好像孩子的脾氣一般,前一秒還是漫天漫地的絢爛夕陽,下一秒就已經是陰雲密布的傾盆大雨,那厚厚的紮實的陰雲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轉眼之間就已經把蔚藍色的天空遮擋了大半,似乎一呼一吸就已經夜幕降臨,然後暴雨就這樣不可阻擋地直接傾倒下來。
而他們的腳步才剛剛跑到一半。
呼啦!
嘩啦!
轟!
暴雨如注地將整個世界遮擋地嚴嚴實實,藍禮和菲麗希緹的腳步也沒有來得及進入帳篷的保護範圍,毫無疑問就被澆了一個透心涼,就好像有人站在他們身後,一桶水朝著後背直接澆灌下來一般,里里外外都濕透了;現在可以把「手掌雨傘」放下來,專心致志地全力奔跑了。
不過,劇組已經習慣了天氣的頻繁變化,提前做好防範措施,所有拍攝器材全部都套上了塑料布,嚴嚴實實地保護起來,面對突如其來的暴雨,真正麻煩的還是大家的服裝——
演員和工作人員全部都一樣,一天之內可能就要濕三次,乃至更多,如果每打濕一次就要更換一套衣服,那真的是不夠用,沒有人隨身攜帶那麼多衣服,最後就只能是穿著濕噠噠的衣服用「人體烘乾機」來完成工作,只有演員們的戲服必須優先更換、優先烘乾,久而久之,一種潮濕的霉味就開始瀰漫。
這顯然才是問題。
眾人全部站在帳篷裡面,那股霉味帶著濕噠噠的水汽在瀰漫著,隱隱還有一些悶熱,這絕對不是什麼美妙滋味,面面相覷地看著彼此成為落湯雞的模樣,停頓片刻,就集體鬨笑起來,互相嘲笑著對方的狼狽。
藍禮和菲麗希緹也不例外。
此時,藍禮臉上的那些泥濘和汗水都因為雨水而斑駁滑落,那些血漬和塵埃的妝容也就變得不均勻,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失敗的調色盤;然後,菲麗希緹也好不到哪兒去,毛躁的頭髮如同海草一般耷拉著,劉海甚至已經鑽到了眼睛裡,就好像戴了一個絲襪頭套一般。
「哈哈!」
兩個人五十步笑百步,看著對方那狼狽的模樣,雙雙捧腹大笑起來。
如同珠簾一般的暴雨懸掛在帳篷之外,天空和大海、沙灘和椰樹全部都模糊成為一團灰色的陰影,整個世界就這樣縮小為「屋檐」,似乎只剩下眼前方寸大小的空間,夾雜著潮濕水汽的氣息就在鼻翼底下縈繞,不知不覺就滋生出了些許狹窄之感,若隱若現地可以感受到彼此皮膚表面散發出來的溫度。
笑容肆意綻放,眼神不經意間碰撞,然後呼吸就這樣纏繞起來,一點一點地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嘴角的弧度緩緩平復下來,視線焦點在狹窄而親密的空間裡糾纏著,互相閃躲互相追逐,似乎正在悄悄探尋著對方的情緒,推擋拉扯之中帶著些許挑釁和撩撥,這讓呼吸節奏被打亂,胸膛的起伏越來越劇烈。
靠近。
再靠近。
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他們就已經用額頭貼著額頭,僅僅只是體溫卻滾燙得嚇人,讓心臟都微微顫抖起來。
嘩啦啦。
嘩啦啦。
世界是如此安靜,只有雨聲在耳邊奏響著交響樂,似乎將所有嘈雜和喧鬧全部都阻隔在了那漫天漫地的暴雨之後,那曼妙動人的雨聲讓心臟跳動的聲音逐漸放大,如同鼓槌一般重重地撞擊在耳膜上。
掌心就不由微微發燙起來。
菲麗希緹低垂著眼瞼,視線落在了藍禮的唇瓣之上,試探性地稍稍往前些許,用鼻尖去磨蹭他的鼻尖,淡淡的涼意傳遞過來,一陣酥麻就竄到了脊梁骨,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這讓她本/能地越發靠近,試圖觸碰藍禮那炙熱的體溫,一種原始的召喚正在將理智撕扯得粉碎,然後,她踮起了腳尖。
氣息糾纏,呼吸紊亂。
就在此時,藍禮也稍稍前傾了些許,氣息的拉扯讓他的身體無法控制地往前推動,可是就在唇瓣即將觸碰的時候,他的腦袋卻往旁邊輕輕偏離了少許,然後就這樣錯過唇瓣,皮膚摩擦著皮膚交錯而過。
那若有似無的皮膚觸碰,泛起了淺淺的漣漪,一陣接著一陣的酥麻從心底傳遞到指尖,身體抑制不住地連續顫抖著。
然後,藍禮就這樣擁抱住了菲麗希緹,用下巴抵住了菲麗希緹的額頭,而菲麗希緹則用耳朵貼住了藍禮的胸膛,雙方用體溫讓彼此的身體緩緩鎮定下來,沉靜而平緩的心跳讓情緒也徐徐沉澱下來,世界就這樣進入了寧靜,耳邊可以清晰聽到彼此心臟撞擊胸膛的聲響,一點一點地,從悸動到常規、從顫抖到平靜,心跳就這樣慢慢地回歸到了正軌,但......每一次跳動卻越發沉穩有力起來。
砰。
砰。
砰。
菲麗希緹忍不住閉上眼睛,一次,再一次地,數著自己的心跳,然後深深呼吸一下,在潮濕而發霉的氣息之中,捕捉到了藍禮身上那種淡淡的松木味道,讓她瞬間有些迷離,眼眶不由就湧上了溫熱,但這一次她克制住了,再次深呼吸一次,就好像正在試圖深深銘記這種味道一般,烙印在腦海里。
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些驚濤駭浪也就全部平復了下來。
就好像當初一樣,他們又再次彼此錯過,剎那的心動可能就是記憶深處最美好的瞬間,卻終究沒有能夠握住。
他們什麼話語都沒說,卻勝過千言萬語。
屬於兩人的私密世界被打破,剎那安寧也就出現了裂縫,整個世界的喧囂又再次緩緩充斥了耳朵,嘰嘰喳喳的議論聲製造出了環繞效果,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剛剛在角落裡發生的一切,轉瞬即逝的芳華就這樣保存在了馬爾地夫小島的那個暴雨傍晚,只有那片沙灘和那片椰林記得,就好像不曾發生過一般。
如同那個洛杉磯的夜晚。
菲麗希緹離開了藍禮溫暖的懷抱,朝著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你確定不需要卸妝一下嗎?」
藍禮也輕輕揚起了眉尾,「你確定不需要洗頭嗎?」
「嘿!對淑女千萬千萬不要提起洗頭這件事,你根本不知道,這就是我們每天都必須煩惱的眼中問題!」菲麗希緹捶打了一下藍禮的肩膀,表達自己的強烈抗議,然後看著藍禮滿臉的困惑,她哧哧地笑了起來。
藍禮瞪大了眼睛,表示自己的驚訝,「這是一個我所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的世界,我可以百分百確定。」
那惶恐的表情讓菲麗希緹歡快地大笑起來。
此時,工作人員才意識到,兩位主演居然被擠到帳篷屋檐的角落裡。
「藍禮!進來,快進來!」
「菲麗希緹,上帝,你已經濕透了。」
「讓開一點位置,再往裡面一些。」
一陣手忙腳亂,藍禮和菲麗希緹終於進入了帳篷,那股躁動又沉悶的土腥味夾雜著霉味就在鼻翼底下涌動,然後眾人都不由沉默下來,面面相覷之間,集體鬨笑起來,一個個都皺著眉頭表示強烈抗議。
場面好不熱鬧。
最後還是藍禮率先鎮定了下來,依仗著身高優勢,在人群之中尋找著,「導演呢?你們看到導演了嗎?」
大家愣了愣,這才意識到導演似乎不見了。眾人紛紛開始呼喚尋找著,然後才在帳篷角落裡找到了一點存在感都沒有的導演——混雜在群眾演員之中也絲毫不違和,就連站在他旁邊的演員都沒有察覺到。
但終究還是找到了。
加里斯滿身狼狽地走了出來,動作有些拘謹地掩飾著自己的窘迫,尤其是萬眾矚目之下,有些不確定自己應該說什麼。只有在這樣的時刻,才能夠真切感受到加里斯的「宅男屬性」,還是無法適應成為焦點。
藍禮主動為加里斯解圍,「導演,剛才這場戲,效果如何?」
人們慢了好多拍才意識到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剛才這場戲,精彩絕倫的這場戲,堪稱神來之筆的這場戲,效果到底如何?攝像機是否真實記錄了下來?暴雨是否打斷了效果?他們是否需要重新拍攝?導演的感受如何?是不是只有自己感受到了震撼?
這才是重點!
此時,帳篷之外的暴雨依舊正在傾瀉,最後一抹殘陽也被吞噬,夜幕已經降臨,如果這一次的拍攝還是不行,那麼他們就只能明天再重新努力了。問題就在於,藍禮和菲麗希緹最遲三天後就必須前往洛杉磯了,這也意味著他們只剩下最後三次機會可以實景完成拍攝,留給劇組的窗口正在越來越小,他們必須抓緊時間才行。
從方方面面來看,剛才這一條都堪稱完美,那種震撼效果現在依舊能夠回味起來,就連傾盆暴雨都變得黯然失色起來,作為觀眾,他們著實難以挑剔出麻煩來;但這只是他們的觀點,導演的視角必然不同——
那麼,加里斯到底是如何看待的呢?
然後,加里斯就再次成為了矚目焦點,不過,這一次是他所擅長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