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8 一眼萬年
休息室之中一片安靜,似乎甚至可以聽見空氣在緩緩流動的聲響。
魯妮安靜地坐在懶人沙發旁邊,靜靜地翻閱著「爆裂鼓手」的劇本,細細地了解著安德魯-內曼的故事,腦海之中不由就浮現出了那些畫面片段,拼湊出藍禮所經歷的一切,哪怕只是隻言片語的碎片,似乎也能夠更加靠近藍禮一些。
轉過頭去,魯妮擔憂地探查了一下藍禮的狀況。
隱隱約約地,魯妮可以感受打量藍禮微微偏高的體溫,就如同一個小火爐一般在微微發燙著,這顯然不太正常,那飽滿的額頭開始滲出些許汗水,那柔軟的唇瓣似乎因為高溫而變得乾澀起來,這一切都在顯示著,藍禮的身體狀況並不在最佳。
但藍禮卻昏昏沉沉地入眠著,沒有痛苦也沒有掙扎,更像是精疲力竭之後的放鬆,所有的壓力和所有的疲倦全部都卸下來之後,處於半昏迷的狀態,就這樣進入了深沉睡眠,甚至就連夢境都沒有,安安穩穩地沉睡著。
門口傳來了腳步聲,魯妮猛地抬起頭來,將食指放在了唇瓣上,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來人赫然是劇務助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過來通知藍禮下一場戲已經準備好了。
魯妮卻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進入夢鄉的藍禮,然後堅定地搖搖頭,表示了否定,不需要多說什麼,意思就已經足夠清晰明確了。
劇務助理微微愣了愣,隨即才反應過來,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連連頜首,然後輕手輕腳地轉身離開,前往詢問導演的意見了。
收回視線,魯妮再次看向了藍禮。她本來想著繼續閱讀劇本,但視線卻有些挪不開來,用眼神一點一點地描繪著那張臉龐之上的五官:
俊挺的眉毛、細長的眼睛、高挺的鼻樑、飽滿的唇瓣……微微凌亂的髮絲因為汗水的關係而粘貼在了額頭與兩鬢之上,勾勒出一絲慵懶和脆弱,隱隱地襯托出眉宇之間的那一抹憂鬱和悵然,小心翼翼地隱藏在那一副紳士面具之下,卻讓人忍不住想要深入探究。
視線最後落在了那張唇瓣之上,魯妮微微抿了抿自己的嘴角,內心深處似乎有股衝動正在破土而出,有些懵懂,也有些慌張,她連忙抬起了視線,重新看向了那雙緊緊閉著的眼眸,腦海不由就浮現出了那雙睿智而成熟的眸子,緊抿的嘴角就忍不住輕輕上揚了起來。
然後,魯妮就看到了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
他醒了。
他依舊躺在懶人沙發之上,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脫力,但重新睜開的眼睛卻變得清亮起來,寧靜而祥和地注視著魯妮,沒有波瀾也沒有情緒,如此坦然也如此直率,反而是讓魯妮慌亂了起來——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自己剛剛的窘態,臉頰就飛上了兩團紅暈,下意識地閃躲著眼神。
但只是剎那。
隨即魯妮就意識到,自己不應該閃躲,她沒有必要心虛;於是,她就再次抬起了眼神,迎向了藍禮的目光。
藍禮依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魯妮,眼底深處的淺淺笑意徐徐地翻滾起來,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仿佛可以穿透面具的偽裝,清晰地捕捉到內心深處的所有真實想法,赤果果地將彼此展示出來。
魯妮試圖張嘴說點什麼:你現在還好嗎?你現在感覺如何?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嗎?你需要前往醫院嗎?你確定沒事嗎?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否需要再繼續休息一會?
但話語涌到嘴邊之後,卻突然發現,語言其實是多餘的,根本不需要對話,他們就可以進行交流,那種神秘的默契著實太微妙了,讓人忍不住就要沉浸其中。於是,魯妮就閉上了嘴巴,嘴角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輕輕挑了挑眉,眼底深處就浮現出了一抹微弱卻明亮的光芒。
她注視著他的瞳孔,那裡面有她的倒影,微微泛紅的臉頰,眼神正在雀躍地悸動著。
他注視著她的眸子,那裡面有他的倒影,憔悴疲憊的臉孔,眼底卻流動著一抹溫暖。
時間似乎就停止在了這一刻,那些紛紛擾擾的波折,那些起起伏伏的磨難,那些似曾相識的瞬間,那些默契十足的片段,那些心有靈犀的交錯,所有的所有都如同宇宙大爆炸一般,轟轟烈烈地炸裂成為煙花,布滿了整個浩瀚宇宙。
一眼萬年。
他們在自己的眸子之中深深地烙印下彼此的模樣,似乎就這樣毫無預警地發生了,卻又似乎為了這一天而等待了許久許久。
緩緩地,緩緩地,他們就這樣逐漸靠近彼此,在眼神的牽引之下,唇瓣正在漸漸靠近,灼熱的呼吸糾纏在了一起,屬於男人的松木氣息和屬於女人的蓮花芬芳互相纏繞在了一起,一點一點地慢慢深入,然後就再也分辨不清彼此,渾然天成地融為一體。
視線忍不住就開始往下探究著,尋找著唇瓣的位置;縈繞在鼻翼之下的呼吸正在變得越來越灼熱、越來越急促,恍惚之間仿佛可以清晰地聽到心臟撞擊跳動的聲音,「噗通噗通噗通」,強壯有力的心跳聲正在推動著彼此,探索著那未知的柔軟和溫度。
近了,更近了。
不經意之間,鼻尖就碰觸到了一起,出人意料的冰涼讓兩個人都不由打了一個冷顫,嘴角的笑容和眼底的打趣就同時上揚了起來,啞然失笑之中的默契讓視線的糾纏變得更加激烈起來,就連呼吸都灼熱得足以燙傷皮膚。
「藍禮!」
就在此時,一個呼喚聲打破了休息室里的氣氛,那些安靜,那些默契,那些曖/昧,那些糾纏,那些親密,一切的一切都全部煙消雲散,如同打破的水晶一般支離破碎,甚至可以感受到空氣如同滾滾氣浪一般消散著。
藍禮和魯妮並沒有驚慌失措地欲蓋彌彰,兩個人的動作雙雙僵硬在了原地,靜靜地注視著彼此,雙雙意識到,剛才那種迤/邐/的氛圍已經不復存在了,然後,眼底的笑容就同時開始翻湧起來,最後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噗嗤一下就輕笑出聲。
沒有尷尬,沒有生澀,沒有窘迫,反而是……歡笑?
站在門口的內森和達米恩頓時就覺得不知所措起來。
原本,達米恩還在懊惱著,自己怎麼就如此冒失地打斷了別人的重要時刻,這著實太過失禮也太過狼狽了;內森更是瞠目結舌,完完全全沒有預料到這樣的畫面,第一反應就是想要轉過身,非禮勿視,但下一秒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太過幼稚,不過就是……就是……什麼什麼嘛,有什麼好害羞的?
但現在,看著藍禮和魯妮出人意料的反應,反而是達米恩和內森開始局促不安起來,就好像是小時候沒有敲門就闖進了父母的臥房一般,那種忐忑與好奇交織的情緒左沖右撞著,想要離開,卻偏偏挪不開腳步。
這反應不太正常吧?
達米恩和內森交換了一個視線,隨即就互相倒退了一步:怎麼回事?我們很熟嗎?
窘迫地摸摸鼻子,達米恩誇張地咳嗽了兩聲,假裝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藍禮,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嗎?如果你……我是說,累了的話,我們可以休息休息再重新拍攝的,你的身體才是最為重要的。」
藍禮可以察覺到魯妮擔憂的視線,他先看向了魯妮,微笑地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才朝著達米恩說道,「我沒事。給我一杯溫牛奶,還有一盒巧克力,我就可以投入下一場戲的拍攝了。」
達米恩頓時就興奮起來,迫不及待地就想要歡呼吶喊了,但意識到這樣似乎不太好,於是還是強制地壓抑住自己的亢奮,再次追問了一句,「真的嗎?你確定嗎?」
那歡快的聲音就泄露了達米恩的躍躍欲試。老實說,藍禮的表演狀態正在最佳時刻,每一場戲的拍攝對於達米恩來說都是藝術創作的火花碰撞,這一切著實太有趣了,他現在完全停不下來,恨不得一鼓作氣就能夠把整部電影拍攝完成;但如果藍禮需要休息的話……
藍禮知道達米恩是一個老實人,根本沒有辦法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他也沒有責怪達米恩的意思,而是認真地點點頭,「是的,我確定。」然後就看到了內森的滿臉擔憂,他不得不再次解釋到,「我真的沒事。相信我,我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最為了解。」
但內森臉頰之上的擔憂卻絲毫沒有減弱,眼眶微微泛紅起來。當初海瑟去世的時候,藍禮也是這樣說的。
可是,內森終究還是沒有反駁藍禮,低聲絮絮叨叨地嘟囔著,「我要告訴安迪和羅伊,我一定要告訴他們。」然後他就轉過身,為藍禮準備牛奶和巧克力去了。
達米恩察覺到了內森的埋怨,表情也尷尬起來,撓了撓頭,「呃……我……我先去安排下一場戲的準備工作,十分鐘,我們再休息十分鐘。」說完就快步落荒而逃了。
轉眼之間,休息室里就再次剩下藍禮和魯妮兩個人了。
魯妮的視線還停留在達米恩離去的背影之上,然後肩頭就傳來了一個腦袋的重量,這讓她的肌肉微微僵硬起來,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不要動,我再休息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