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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 窮追不捨

    「轟轟轟!」

    當油門踩到底的時候,速度達到極致,瞬間產生了一種正在參加一級方程式賽車的錯覺,即使隔著車窗也能夠感受到嗖嗖的狂風正在持續倒流,似乎就連身體都開始進入了一種隱隱如同失重狀態的階段,整個心臟都漂浮了起來,那種緊張那種刺激那種彪悍,讓身體分泌出了大量多巴胺和腎上腺素,就這樣炸裂了開來。

    「嗖!」

    車子就這樣衝破了包圍圈,然後把所有車輛全部都拋在了身後,「撥開雲霧見明月」的疏朗和暢快從內心深處滋生了出來,甚至冒出了一種逃出生天的錯覺,歡呼聲和鼓掌聲就自動上線——但只限於安妮一個。

    儘管剛剛只是剎那間的碰撞而已,但情況卻非常危急,從機場抵達大廳的人山人海開始,到鐵桶包圍圈,短短不到二十分鐘之內,情緒始終保持著緊繃,確確實實地讓人感覺在高空鋼絲繩索之上走了好幾個來回。

    安妮的反應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甚至應該說是唯一正常的——諾蘭不擅長表達自己;而藍禮則能夠完全控制自己,兩個人的反應都不是正常人。

    「哇哦!噢吼!」安妮高高地舉起了雙手,忍不住就高聲歡呼了起來,慶祝著死裡逃生的瞬間,但看著沒有反應的諾蘭和藍禮,安妮也有些無力,「嘿,你們兩個,不準備給點反應嗎?至少我們需要感謝一下司機,不是嗎?你們這樣,讓我覺得自己有點神經質,這不太對勁吧?」  

    就在此時,混亂再起。

    「叭!」

    「叭叭叭!叭叭叭!」

    「叭叭!」

    喇叭聲就如同慶典煙花一般,四處響起,轟轟烈烈的聲響正在演奏著一曲根本不成脈絡的交響樂篇章,就好像整個樂團里的十五名成員,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自己演奏著自己的,場面一片混亂。

    刺耳的響聲在空曠而安靜的高速公路上久久迴蕩著,莫名就讓人響起吹著嗩吶敲著腰鼓上門迎親的古老婚嫁傳統,只是,這支嗩吶樂隊應該從來沒有配合過,存心就想要搞砸這個婚禮,讓人哭笑不得。

    可是,為什麼呢?

    顯然,剛剛司機摁響了喇叭,用這樣的方式發起了警告和威脅,迫使正前方堵住去路的那輛車不得不讓開位置,這才贏得了逃離包圍圈的機會,避免了一場大型連環事故的發生;但如此喇叭聲響落在後面車陣的耳朵里,卻演變成為了一種……一種應援手段,一種呼應手段,於是大家就迫不及待地摁響了喇叭,加入了這場「狂歡」之中。

    娛樂至死娛樂至死娛樂至死。

    雖然這句話已經變得越來越普遍,幾乎人人都已經知道了;但此時此刻,這句話的深層含義卻前所未有地清晰明確起來——諷刺、戲謔、荒唐、惡搞、無奈、悲涼,就如同看到了悲傷的小丑正在街頭努力表演卻沒有人願意為他駐足一般,五味雜陳著實難以形容。  

    安妮的話語就這樣停留在了嘴邊,甚至就連表情都沒有能夠發生變化,就這樣停頓在了一個瞬間裡,太過荒謬而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

    「呵。呵呵。」

    一陣沉悶的笑聲隱隱溢了出來,藍禮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忍住,今晚的一切都著實太過荒謬,一次荒謬過一次,忍了又忍,當高速公路喇叭奏鳴曲開始表演的時候,那種荒唐就達到了極致,繼而形成了黑色喜劇的效果,藍禮就這樣直接笑出了聲。

    即使是兩世為人,如此魔幻的景象也首屈一指。

    安妮和諾蘭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原本以為對方會擔心,結果卻發現彼此的眼神里都帶著一抹笑意,嘴角就這樣一點一點上揚了起來,最終還是沒有能夠忍住,就這樣暢快地拍掌大笑起來,完全肆意大笑。

    所有的緊張和恐懼,所有的困惑和荒唐,所有的意外和磕絆,此時此刻全部都化作了笑聲釋放出來,緊繃到幾乎僵硬的肩膀線條總算是能夠放鬆下來了,然後控制的閥門就被打開,笑聲也就停不下來了。

    就連司機都被感染了,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但笑容和放鬆也只是暫時的,緊接著後視鏡里就再次出現了車隊的身影,那些車輛依舊沒有能夠完全甩開,窮追不捨地再次跟了上來。  

    「怎麼辦?」安妮的情緒稍稍有些慌亂,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沒有來得及細細品嘗,隨後就意識到危機依舊沒有能夠解除,「他們難道會一路跟下去嗎?」

    藍禮可以察覺到安妮投來的視線,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也沒有辦法否認,猶豫再三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覆,「是的,他們會一路跟隨到酒店,摸清楚我們的下榻位置,可以的話,甚至可能會入住同一個酒店,希望能夠在大堂或者走廊或者酒吧里,製造偶遇。」

    「呼,現在我很確定,這就是骨肉皮。」諾蘭直接給出了結論。

    藍禮沒有反駁。

    但藍禮認為最好笑也最無奈的部分就在於:從上次「地心引力」的宣傳就可以看得出來,其實他不介意公布自己的下榻位置。

    因為在資訊時代里,根本就沒有辦法保密,無處不在的社交網絡總是有辦法能夠尋找到準確位置;更何況,他們此行就是為了宣傳,所有行程都與媒體、與影迷、與大眾息息相關,本來也就沒有隱瞞行蹤的必要。但即使如此,狂熱粉絲們依舊選擇了跟車,而且跟車規模比七個月前壯大了數倍有餘。

    但現在,藍禮不想要在這一個細節上過多糾纏——如果道理真的有用的話,剛剛就不會發生車輛碰觸事故了。  

    藍禮調整了坐姿,拍了拍駕駛座,用中文說道,「我們把速度提起來吧,在保證行駛安全的前提下,儘快趕到酒店,不要再陷入包圍圈裡了。我知道超速可能面臨罰款和違規,後續的罰款讓你的公司過來找我吧。」

    本來,藍禮還想要說「罰分」的,但一方面,上一世他不曾在魔都開過車,他也不知道超速到底要不要罰分;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表現得自己太過熟悉華夏文化,對於從來不曾在這裡生活過的他來說,罰分這樣的細節就有些太過頭了。

    但藍禮相信,司機自己會做考量。

    果然,司機看向了後視鏡的眼睛猛地一亮,「真的嗎?」

    藍禮露出了一個笑容,「真的。」

    「好嘞!」司機爽快地說了一聲,扭了扭脖子,關節就爆發出了咔咔咔的聲響,似乎目前為止都只是熱身而已,然後,車速就猛地飈了起來,因為巨大的慣性都讓藍禮的後背撞向了椅背,然後就這樣緊緊地貼著。

    安妮和諾蘭見狀都驚呆了,安妮開口詢問到,「你和他說了什麼?為什麼他現在好像準備參加』速度與激/情』的飆車賽一樣?」

    「他是前任賽車手嗎?」諾蘭也沒有忍住,「為什麼我覺得情況有點不妙?藍禮,你剛剛到底說了什麼?」  

    「啊……我覺得,我好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藍禮自己也是滿頭霧水,「我只是希望能夠儘快抵達酒店,不要再陷入包圍圈了,因為情況真的太危險了。但為什麼感覺怪怪的,總覺得我好像坐上了呂克-貝松的計程車?」

    「這形容不太美妙吧?」諾蘭瞪大了眼睛,那一貫沒有太多表情的臉頰上,難得一見地流露出了驚嚇的神情。

    1998年,法國導演呂克-貝松擔任編劇以及製片人的喜劇電影「的士速遞」橫空出世,講述了一名計程車司機是一個賽車高手,他非常熱衷於賽車,於是改裝了自己的計程車,在限速三十英里的區域能夠飆車到一百二十英里,並且從來不會出現任何意外事故,如此高超的技巧也讓他協助警方破解了多起案件。

    電影上映之後在全世界範圍內都備受歡迎,後來陸陸續續推出了四部續集,可以算是法國商業電影的代表作。

    現在,藍禮用這部電影來打比喻,暗示已經不能更清晰了:電影裡最經典的一個場景就是,每位坐上這輛計程車的乘客們都因為飆車速度太快而想要嘔吐,卻又因為速度達到了極致而嘔吐不出來,只有到停車的時候,才能夠吐個痛快。

    這……似乎不是好事。

    「嗡嗡嗡。」  

    手機開始響動起來,安妮在緊張之中接起了電話,來電赫然是她的助理,她只能簡單解釋了一下情況,「藍禮的手機好像沒有響起,我不知道……但剛剛遇到了一點點摩擦的意外,放心,我們都沒事,現在我們正在前往酒店的路上,嗯,現在不是通話的最好時間……我們沒事,不用擔心。」匆匆忙忙說完,快速掛斷了電話,安妮緊緊地抓住了頭頂上的把手。

    然後,藍禮和兩位同行者就攜手真正體驗了一把「速度與激/情」的快感,在凌晨時分的魔都街道里,快速穿行把城市的景象全部都化作浮光掠影,涼爽的夜風和模糊的光影製造出了一種穿梭在時光隧道的錯覺,而腎上腺素的迸發則讓這段旅程變得刺激愉快起來。

    不過,為了避免意外事故,速度沒有完全達到極致,主要目的還是讓後面的尾巴無法形成包圍圈。

    於是,遠遠地吊在身後的尾巴也就始終揮之不去,或遠或近地綴在後面,就這樣一路跟隨著藍禮一行人抵達了下榻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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