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0 社交場合
「……我就先回去了。」伊迪絲顯然不準備再繼續摻和到酒會裡,前來拍賣會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藍禮也不意外,輕輕頜首,「我讓內森護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伊迪絲想都沒有想,直接就擺手拒絕了。
按照往常的習慣,藍禮不會多說什麼,他們都是成年人,而且是具備行為能力的獨立個體,沒有必要強迫對方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他們之間很少很少干涉彼此的決定,又或者說,他們嚴格地保持著彼此之間的界線。
但是,今天藍禮卻有些反常,他沒有答應,卻也沒有反對,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伊迪絲,表情格外專注。
伊迪絲翻了一個白眼,不耐煩地說道,「不要可憐我。我不需要。」但話語說出口之後,伊迪絲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衝動和暴躁,就如同火藥桶一般,她不得不閉上眼睛,然後深呼吸地調整狀態,這才接著說道,「我的意思是,不需要同情我,也不需要擔心,我知道怎麼過來,也知道怎麼離開。忘記了嗎?我可是在沒有邀請函的狀態下進入了拍賣會,我現在擁有獨立處理問題的能力,你只需要放手就好。」
「這只是證明了,你比喬治和伊莉莎白聰明。」藍禮此時還有時間開玩笑,顯然,伊迪絲是通過亞瑟才進入嘉里克俱樂部的,這不是什麼難猜的謎題;如果霍爾夫婦今天是尋找亞瑟的話,那應該會簡單許多。
伊迪絲也有些無可奈何,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嘴角的笑容就上揚了起來,但她也注意到了,藍禮的視線依舊沒有退縮或者遲疑,始終堅定不移地注視著自己,她吐出了一口氣,「你不會放棄的,是吧?」
「我只是在提供一個更加簡便的方案。」藍禮不置可否。
伊迪絲惡狠狠地磨了磨牙,「我不喜歡這個版本的你……太婆婆媽媽了,我還是更加喜歡那個冷血版本的,你可以切換回來嗎?」
藍禮眉尾輕輕一揚,「不要得寸進尺。」如你所願,現在就切換回來。
伊迪絲不由齜牙咧嘴起來,只覺得牙疼,卻沒有多說什麼,一溜煙就跑了,嘴裡還絮絮叨叨地念著,「內森內森內森……」
最後就只剩下藍禮和伊頓了,藍禮主動打起了招呼,「走吧,我們還有一場酒會正在等待著呢。」
……
酒會的舉行地點同樣在嘉里克俱樂部,從一樓的戲劇廳前往二樓的宴會廳,一路上都有侍應生在岔路口負責指引,一方面是避免嘉賓迷路,而另一方面則是避免四處亂逛——否則,闖入俱樂部會員的私密空間,那就太過失禮了。
走進二樓宴會廳,立刻就可以感受到貴族生活的奢華與安逸——延續了維多利亞時代的設計風格,水晶吊燈和波斯地毯讓整個空間顯得雍容華貴,暖色調讓空氣都充滿了暖意,入口處的狹長走廊足足容許一輛轎車通過,左翼是一件寬敞的休息室,允許嘉賓們從宴會之中短暫地逃離;右翼則是一間吸菸室和一間盥洗室。
通過走廊可以抵達一個小廳,平時這裡是一個「卡座區」,擺放著四組沙發,當嘉賓們在宴會大廳社交累了,就可以來到這裡落座,以放鬆的姿態閒聊,旁邊還有一個雞尾酒吧檯;今天,在吧檯旁邊又支撐起了一個自助餐餐桌——主要就是因為大部分嘉賓們都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享用午餐,亞歷山大這才做出了如此安排。
不過,儘管嘉賓們沒有機會享用午餐,此時聚集在小廳的賓客也是少數:在公開場合大快朵頤的模樣可不好看,尤其是對貴族來說,他們始終堅持著,進餐必須在餐桌之上進行,在非餐桌區域站立著或者行走著進餐,這是非常非常失禮的行為;即使是宴會之上,那些食物也都必須製作成小塊小塊,可以輕鬆地一口放進嘴巴里,保證唇瓣之上不會沾到醬料,並且能夠保持優雅,而這也只是零食而已,不能算是正餐。
「沒有餐桌就不能進餐」,這種有些過時有些病態卻無比頑固的用餐禮儀,從貴族階層一路蔓延到了上流階層,至今都沒有改變——好萊塢各大頒獎典禮的午餐會或者是派對,包括奧斯卡頒獎典禮也都是如此。
此時逗留在小廳的嘉賓們,更多還是新貴,或者叛逆者,亦或者是少數特殊案例;否則,大部分嘉賓都不願意被旁人看到自己滿嘴塞滿食物的窘迫,又不是一頓都餓不起,像如此酒會派對結束之後,嘉賓們都會自行前往進餐,而沒有必要在其他嘉賓在場情況下用餐。
經過小廳,然後就能夠正式進入宴會大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的繁忙景象撲面而來。
藍禮才一登場,立刻就成為了全場焦點。
但與奧斯卡之夜不同的是,現場嘉賓們都按兵不動,因為他們都在等待著——為了避免泄露自己的急不可耐,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阿諛奉承,為了避免彰顯自己的膚淺愚蠢……每個人都正在保持耐心,耐心等候著機會出現,而不是藍禮才一出現就迫不及待地送上門,那就真的太急躁了,一點涵養都沒有。
於是,率先迎上前的就是馬修。
隨後,稍稍等待片刻,熟悉馬修的律師就主動走了過來,「嘿,馬修,這位就是今天閃耀全場的特別嘉賓,怎麼樣,你是否願意為我引薦一下?」又或者說,「馬修,我怎麼從來都不曾聽你說過藍禮閣下的事情呢?」諸如此類,以這樣的方式打開局面;又或者是等待著安德烈、伊頓牽線搭橋作為引薦,然後氣氛就漸漸熱鬧了起來。
「我們應該現在上去嗎?」
「不要!你看起來太魯莽了!」
「但現在就是最好時機,我們也認識諾曼,這樣才不會突兀。」
「那樣會讓我們顯得非常饑渴!而且非常愚蠢!草!他看到我們了,微笑,微笑點頭。我的髮型是不是亂了?耶穌基督!我應該去一趟衛生間的!上帝,現在就是機會,上,大衛,我們現在就上去,保持微笑!」
藍禮注視著迎面朝著自己走來的貝克漢姆夫婦,流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站在旁邊的馬修壓低聲音說道,「小心,他們可不好應付。」
「放鬆,他們和好萊塢的那些人沒有太多區別,只是太過渴望而發力過猛罷了。」藍禮也始終面帶微笑地用低音給予了回復。
大衛-貝克漢姆和維多利亞-貝克漢姆,從藍禮現身開始,他們的視線就始終圍繞著藍禮打轉,注意力不曾離開過,伺機而動地尋找著上前打招呼的機會,即使現場人潮絡繹不絕,他們的視線也不曾離開過。
這不難理解。
藍禮是一名演員,與曾經身為歌手現在作為設計師的維多利亞可謂有著共同話題,與曾經身為足球選手現在作為社會名流的大衛也有著諸多相似之處,他們可以輕易地與藍禮找到話語——就好像他們結交的無數好萊塢演員朋友一般。
但重點就在於,那些好萊塢名流都不是真正的上流人士,只有作為世襲貴族出身的藍禮才能夠算是名副其實。這些年,貝克漢姆夫婦也試圖通過結交一些頂級演員們來打開局面,比如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比如埃迪-雷德梅恩,但遺憾的是,他們都沒有辦法帶領他們進入真正的上流階層;而藍禮,顯然是不同的,他無疑是娛樂產業通往上流社會的最佳窗口,無可爭議的完美選擇。
歸根結底,其實貝克漢姆夫婦和哈維-韋恩斯坦的算盤都是一樣的,只是方法和途徑可能有所不同。
但更進一步來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也是每個人的行事目標。像藍禮這樣的怪胎本來就不多。嚮往成功擁抱幸福的目標是一致的,只是達成目標的方法和手段所產生的差異卻能夠區分人與人的類別。
所以,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可是,等待了又等待,觀察了又觀察,貝克漢姆夫婦也沒有能夠尋找到機會,沒有想到反而是被藍禮「注意」到了他們的存在,視線直接正面碰撞,而且不是一掠而過,還以微笑打了招呼,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維多利亞就立刻催促著大衛上前了。
大衛和維多利亞正在低語,藍禮和馬修也正在低語,然後,貝克漢姆夫婦就正式站在了藍禮的面前。
「嘿,藍禮……藍禮先生?霍爾先生?藍禮閣下?亦或者是藍禮少爺?抱歉,我不太確定如何稱呼才是正確的。」大衛-貝克漢姆率先開口,主動朝著藍禮伸出了右手,那標誌性的鴨公嗓稍稍打破了嚴肅的氣氛,製造出了些許歡快和輕鬆,再加上那燦爛而英俊的笑容,初面印象確實讓人眼前一亮。
藍禮用視線餘光瞥了馬修一眼——顯然,退役之後多年時間裡,貝克漢姆夫婦始終在倫敦上流階層打滾,儘管現在依舊沒有能夠躋身主流,卻已經是名流人士之中的第一階梯存在,社交場合的禮儀沒有任何問題,至少比哈維-韋恩斯坦的畫虎不成反類犬要好了許多,也讓人舒服許多。
但馬修依舊沒有太多表情。
藍禮可以從馬修波瀾不驚的眼神里解讀出一絲深意:太過熱情,也太過諂媚。這讓藍禮嘴角的笑容不由綻放了開來。